師兄們告訴我萬物皆是道,道是天經地義,道是天理迴圈。
六哥說,道就是殺人償命,有冤報冤有仇報仇。
小怡說,以德報怨的人從來不存在,但凡寬縱仇人的人不是偽君子就是無情人,或許仇人奇貨可居,有利可圖,或許是為自己的沽名釣譽打著仁義的幌子。
你原諒仇人,仇人卻從未恨過自己,你的寬恕也許換來的只是仇人在背地裡笑你傻,罵你笨,沒準兒還會送你幾隻暗箭,你的原諒到頭來連狗屁都不如,你失去的親人和家園也都白白失去了。
七月的松原,馬路被日頭曬得滾燙,空氣裡透著一股燒焦的味道,就像小時候把土豆放進爐子裡烤糊了的那股死味兒。
我和小怡一人一根冰棒,坐在路邊的大樹下避暑。
“福祿,咱們真的要去嗎?”小怡滿頭是汗,脖子上的肌膚也掛滿了汗珠,扇了好一會兒才消下去一點。
“去,為啥不去?這只是萬里長征的第一步,不邁出去怎麼解放全中國的勞苦大眾?”我嬉皮笑臉的對小怡說,我都不知道我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能白話。
“你從哪學來的油腔滑調?真不像你。”小怡皺著眉看著我,我抬頭看她時她又換了一副微笑對我。
“宋書記,這件事兒就麻煩你了。”我緊握著松原縣委書記宋解放的手,語氣真誠。
“小老弟,什麼麻煩不麻煩的,我是人民公僕,為老百姓辦事是應該應分的,我真沒想到咱們縣裡還有這樣的惡霸,是我失職啊,你放心,你反映的情況我會抓緊核實的。”宋書記笑的滿臉褶,臉上的肥油好像都擠到了腮幫子。
待我走後,宋解放拿起了我送來的“舉報材料”,用手掂了掂厚厚的信封,開啟一看,驚得一下子呆在了座椅上。
半晌,他小心翼翼的把信封裝進了自己的公文包裡,塞進了辦公桌的抽屜裡,還特意上了鎖才心安的喝了一杯冰水,對門外抽菸的秘書嚴肅的說:“小張,把門衛老王頭給我叫來,就說我有事兒找他。”
“葫蘆,你是不是給的有點多,十萬塊呀,多少人幹一輩子也掙不來。”小怡嘟著嘴問我,我不鹹不淡的對她說:“命是錢買不來的,他讓劉叔家破人亡,我就讓他全家死絕!十萬塊買四條人命,雖然心疼,但是值了。”
我說完衝小怡笑了一下,她卻神情凝重的看著我,只見她走到我面前,向我行了一個禮,低頭說:“七師叔,你變了,你是否已經被俗世榮華所累?人命豈可任你我予取予奪?恕弟子不能做這等傷天害理之事。弟子今日先告辭,來日若有緣,崇安觀相見,弟子告退。”
突然的變故讓我猝不及防,小怡把揹包扔給了我,自己走了。
望著她的背影,我站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想攔住她卻喊不聲音,心裡好像少了點什麼,很空,很痛。
我獨自走回了縣裡的招待所,問打掃房間的管理員和我同行的女孩是不是離開了,她說一刻鐘之前就走了,好像還哭了。女管理員好像很關心這種事情,一直在我旁邊嘮叨說什麼小兩口吵架很正常,越吵感情越好,又說什麼現在的年輕人和他們那個年代的年輕人差的太遠了,她磨嘰了很多,我沒聽,滿腦子都是小怡。
這次回來我誰也沒帶,只是跟小怡和劉叔一起來的,劉叔到了松原就找地方躲起來了,現在他是通緝犯,在家跟前兒肯定不能太大膽。我沒帶外人來一是因為這是我自家事,二是殺雞焉用牛刀,人多目標大,我也不想那麼招搖。
在江北村的車上,我一直揉著太陽穴,我想回崇安觀找小怡,哪怕讓我今生今世只能對著三清神像打坐誦經,那樣至少可以在道觀看到她。
我好像已經習慣了她在身邊,所以昨天下午她離開到現在,我就像丟了魂兒一樣,食之無味,寢不成眠。
我站在了江北村的村口,看著些許農人在離我不遠的大樹下乘涼,我整了整衣服,提好剛買的水果,徑直向他們走去。
我的出現讓村裡的人如同看到異類一樣,紛紛問我來找誰,我問了句老劉家在哪兒,聽聞我要找老劉家,人群裡一個穿著白背心的長髮男人警惕的問我找哪個老劉家,我哈哈一笑,故意提高嗓門兒說:“就是把李冬他爹宰了的那個老劉家!”
眾人一驚,長髮男子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挑釁的問我是誰,我也語氣輕蔑的說:“我是誰跟你有什麼關係?”
他說他就是李冬,我哦了一聲,沒搭理他。
旁邊有幾個農婦怕我被欺負,忙指了指前面,對我說:“小夥兒,從這條道兒一直往前走,門前放著石磨的那家就是。”我說了聲謝謝就徑直走了過去。
到了劉家門口,我仔細觀察了一下劉家,只見得石頭泥土堆砌的院牆有些傾斜變形,好像快要倒塌了一樣,鐵質的大門也破了一個窟窿,明明豔陽高照的晴天,院裡的土地卻有些泥濘,裡面的木門也好像經受了許多年的風霜而破舊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