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還沒走到屋門前,就聽見門“砰”的一聲被推開,陸伯母鞋也沒穿的跑了出來,一見我竟高興的哭了起來,爸爸也拄著柺杖走了出來,他們老了,白頭髮也多了起來,我離家時他們還是滿頭烏髮呢,想到六七年我都沒能陪伴在他們身旁,便忍不住大聲哭了起來。
那天晚上,除了大姐在南方沒回來以外,認識不認識的各種親戚都聚到了我家,我脫下了道袍換上了白天買的衣裳,坐在了爸爸身邊,二姐和爸爸一直給我夾菜,六哥不說話,只顧著低頭吃飯。
剛撤桌子,陸伯母就端來一盤西瓜,六哥吃了好幾塊,我也吃了兩塊,看到我回家,爸爸很高興,喝了好幾杯酒,一直拍著我的肩哈哈大笑。
爸爸說,福祿,明天去看看你姥姥吧,她怕是快到大限了,應該也就是這幾天了。
舅舅說姥姥去年還好好的,搬到這邊以後身體就愈發不好,過完年就見天兒咳嗽,這幾天連咳嗽的力氣都沒有了,就是上不來氣,都吃不下飯了。
我洗了一把臉,對爸爸說,我現在就去。
走進了以前住過的院裡,我已經對這裡沒多大印象了,福子趴過的牆已經被鄰居家重新砌過了,橘黃的磚頭堆的老高,女鬼阿姨坐在牆上看著我笑。
姥姥躺在炕上,眼窩深陷,臉色也很憔悴,嘴唇也沒有多少血色,滿頭的銀髮在燈光下顯得很亮。
舅媽扶起了姥姥,說大姐家的三兒回來了,姥姥睜開了渾濁的眼睛,嘴唇動了動,忽然瞪大了眼睛看著我,手也在指著我,好像喜悅也好像驚嚇,我仔細觀察了姥姥的印堂,卻沒發現一絲陰霾,但是姥姥的臉上好像蒙上了一層黑霧,看來只是普通的穢氣侵體。
我讓舅媽放開姥姥,讓她平躺在炕上,家人雖然不解,但是還是照做了。
我結起劍指平舉在胸,心裡默唸密咒,然後握住姥姥乾枯瘦小的手,頓時姥姥猛地坐了起來,眾人大驚,我擺手示意他們沒事,姥姥使勁兒咳了幾下,又大口呼吸了幾下,然後自己撫了撫胸口,連說了幾句“舒坦”。
舅媽見姥姥好轉了過來,趕緊忙前忙後的伺候老太太,舅舅也幫著做飯,臉上的笑意難掩,邊說邊看著我。
姥姥說,三兒現在能耐了,回來就好,不用在出外頭遭罪了。
晚上我睡在了姥姥家,因為爸爸擔心姥姥是迴光返照。
我和六哥睡一屋,他說他沒睡過東北火炕,我問他,你家不是瀋陽的嗎,他說他從小就在南方。我問六哥:“你過年回家不睡火炕嗎?”
六哥正在抽菸,聽到我的話差點嗆到,他笑的直聳肩,好不容易才止住笑,他對我說:“傻老七啊,瀋陽是東北不假,但是東北也分城裡農村啊!”
一夜無事,只是醒來時女鬼阿姨又來找我了,一直指著外面,好像很著急,我一下子就跳下了炕,我以為是姥姥出了什麼事,但是姥姥正在洗臉,家人也都無恙。
外面一陣喧譁聲,我開啟大門看了看,好像有人打起來了,舅舅家的表妹也在旁邊看熱鬧。
我鑽進人堆兒看了看,一群和我年齡彷彿的小夥子正在打一個女孩,那女孩頭髮遮住了臉,看不清面容。我有些看不過去了,就使勁兒推開其中一個扎著辮子的男生,他毫無防備的被我推了一個趔趄,轉過身來吼道:“誰他媽推我?!”
我說:“你們好意思一大群男的打一個女的嗎?”
那女孩聽見我的聲音,趕緊爬了過來,叫著:“七師叔,救我!”邊喊邊撩開自己的頭髮,我定睛一看,竟是興妙!
我趕忙讓表妹去喊來家人,表妹才十歲,跑跑跳跳的就回了家。
我問興妙是怎麼回事,她還沒說話,剛才被我推開的辮子男就氣勢洶洶的問我是哪根蔥,我懶得理他,卻注意到他滿身黑氣,臉上也透露著一股邪氣,我看到家人已經過來了,便扶著興妙轉身想走,以辮子男為首的幾個人卻向我揮起了拳頭,我一手顧著興妙,一手抓住後面招呼過來的拳頭,拼命抵擋,卻還是捱了幾腳。
當時情勢很亂,我看到六哥一邊提鞋一邊從大門口往這邊走,心裡有點惱,叫了一聲:“六哥!乾死他們!一個都別讓跑了!”
六哥“哎”了一聲,瞬間便出現在那群人裡面,噼裡啪啦的打了起來,我把興妙交給了家人,也轉身衝了進去。
不大一會兒,對方七個人全部躺在地上了,我踩著辮子男的頭,問他為什麼打興妙,他死活不說,三伯正好來鄰居家辦事兒,我問他認不認識躺在地上的幾個人,他瞅了瞅這幾朵貨,訕訕地說不是本村的,讓我下手輕點兒,鬧出人命來就不好了。
我笑了笑,不置可否,心裡卻想,不是本村的人就好辦了。
忙完了一切,我趕回了姥姥家,興妙吃過飯已經能走動了。
我問她早晨是怎麼回事,她為什麼會被打,她向我和六哥行了一個禮後邊說了起來她的遭遇。
原來她回到金州的媽媽家探親,無意間遇見了幾個邪教徒在行騙,而其中一個她好像在哪裡見過,便上前揭穿對方,不料對方人多勢眾,她終究還是個女子,拼盡全力也只能做到逃脫。
她不想連累自己媽媽,只好買票坐車逃回龍廟村,怎料剛下火車就被這些人糾纏,對方看似只是調戲,其實陰招很多,且招招致命,她猜想對方定是邪教徒的同夥,無奈她雙拳難敵眾手,向路人呼救也無人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