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方,兩百突兀精銳騎兵撕破北唐人追擊而來的陣線,朝著這裡殺了過來,三百北唐重甲鐵騎就像是鋼鐵洪流,化為一道鐵牆,從另一個方向而來,近一些的地方,十幾名突兀人,後面綴著煙雨宮侍衛以及幾十個北唐人。
鐵山無的馬依舊在衝,戰馬身上的披甲因為這麼久的不更換,已經零零碎碎,而管闊和蘇印的身影,在他的眼裡,卻依舊很遠,他把鐵槍越握越緊,最後略微彎曲了起來。
無用抬頭遠望了一下,暴怒地撞翻一名突兀人,像是要發洩一切。他的身邊,可雷、阮單、高林等人漸漸露出了悲意。
北唐最大的大旗之下,李顯嶽沉默著,然後緩緩低了低頭,又緩緩地抬起,道:“你和多少年以前倒在這片土地上的祖先一樣偉大,你的家人將會贏得最最熾烈的榮耀。”
這片天地間發生了太多太多,但是這些都不在管闊的心中,更不在他的眼裡。
他現在所想的事情很簡單,那就是蘇印讓他留下最後的話,那麼他應該說點什麼?
他有著太多太多的話要講,但是蘇印不可能給他說那麼多,於是,他就要思考哪些是他最最念念不忘的。
他自然而然的想到了管府,那個承載了他過去的一切的地方。
有些人夢迴故里,那是因為那個地方還有著讓他牽掛的東西存在著,但是管府已經沒有了,只存在於他的記憶深處,於是,他不知道自己應該回到哪裡,那是他最深的遺憾。
他想著父母,想著管府裡曾經的僕役、丫鬟,還有那個對自己言聽計從,但是很明顯帶有著並沒有太大惡意看待自己目光的那個雨晴。
蘇印看到,他的瞳孔微微一縮。
想到管府,有一個別人認為可有可無,但是管闊卻覺得彷彿和管府融為一體的人物。
那個神秘不可親近的駝背老金。
駝背老金之謎,在他和那些南吳人相遇之後,非但沒有能夠解惑一點什麼,反而更加深沉了,那就像是一個黑潭,你永遠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麼。
他的思緒緩緩回到了過去,那些和駝背老金相處的時光,最終在某一段時光定格。
那也是一個冬天,而且是晴天,一個很好的天氣,長安下過了雪,雪後初晴,暖洋洋的陽光撒在簷上,映得地面上的雪也是金光燦燦,到處都是明媚的光亮。
那個時候他才十多歲,他挨著駝背老金,駝背老金挨著他,兩個人躲在院牆之下,躲避著陽光。
駝背老金一直都是這樣,他很喜歡陰暗,充滿了神秘感。
他和駝背老金具體說了一些什麼事情,他已經記不太清楚了,但是駝背老金的那麼一番話,直到現在他還記憶猶新。
駝背老金臉上的褶皺就像是沒有整理好的被套,深深的,很難看,但是卻並不顯得多麼恐怖。
他像是自語一般緩緩開合著乾枯的嘴唇,低聲道:“人接受的東西越多,也就會越強大、越充實。”
“我們包容萬物,心裡面、身體裡面不斷新增新東西,於是在讓自己變得強大充實之餘,也變得越來越沉重,最後便會變成一種拖累。”
他看了看小管闊,指了指落在院子裡枝頭上嘰嘰喳喳跳動著的麻雀,問道:“你想要飛起來嗎,就像它們一樣。”
小管闊點點頭,他真的很想聽聽駝背老金會說出來什麼能夠讓他真的飛起來的方法。
但是駝背老金後面說的話他完全沒有聽懂,那麼多年以來,他一直都沒有懂。
“把身體裡面給你拖累的東西放出去,放出去的越多,你就會越輕,當你放到一定程度的時候,你就可以飛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