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人都低著頭,但是管闊幾乎能夠感受到他們的目光。
直到現在,他們還是覺得不可思議的,他們本來應該對管闊產生因為與預期相差太大而有的恨意,卻恨不起來,因為給予管闊這一切的,如今不是陛下,不是陛下的賜婚,而是廣樂公主心甘情願地親自來送行。
管闊看到她的紅色宮裝在春風之中招搖,上面華美的圖案在明媚陽光之下光彩奪目,她的曼妙身姿婀娜挺秀,她的容顏豔麗無雙,如同畫中人。
她就這樣蓮步款款,朝著囚車走來。
長流宮的侍衛和宮女們分列兩邊。
長安百姓們都強行抑制住自己的心情,低著頭,又用眼睛的餘光瞥著往囚車那個方向而去的長流宮主和那些侍衛宮女。
一朵紅花,暗香來。
那股淡淡的,又讓人無法忘懷的馨香,讓管闊的神情有些恍惚,他想到了那個夜晚,想到了獄中,想到了從前的點點滴滴,於是,他忽然覺得自己對李惜芸的氣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已經不再會呼吸急促了,而是那般熟悉,甚至……可親。
李惜芸帶著微笑,就這樣楚楚動人地站在了囚車外。
車外,車內,兩個世界,一個是美妙的夢境,一個是冰冷的現實。
“你我畢竟相識一場,也有過那麼一段往事,今日,你將離開長安,去往邊疆,無論如何,本宮都得送送你,這是本宮必須要做的。”李惜芸的微笑就那樣綻放在那裡,綻放在如水的春天裡,溫暖,又糯糯的,不是情話,卻像是情話。
她的素手放於身前,端莊、秀麗。
管闊望著她,忽然感覺,這似乎已經是這個世界上自己最最熟悉的人了。
難道不是嗎?
曾幾何時,他對李惜芸的感覺,和其他的任何人又何其相似?那是一隻高高在上的鳳凰,只能仰視,只能讚美,但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他再見到對方,卻已經能夠平心對待,聽訴,也傾訴,甚至嬉笑怒罵。
“謝謝你。”管闊道。
“不客氣。”李惜芸道。
李惜芸微笑著,伸出素手,伸向囚車。
她的華美宮裝,與佈滿灰塵的囚車,近在咫尺。
金色陽光,白雲綿長,藍天萬里,映照著天地之間傾城的她,怡然靜美。
她就這樣亭亭地站在那裡,囚籠內,囚籠外,兩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