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很迫切地想知道到底是誰人有那麼大的能耐,居然能夠把幾乎半個長安城的人都帶了過來。
鐵山無眯了眯眼睛,發覺自己對那個神秘的人物越來越感興趣了。
如果能夠從空中往下望,便可以看見三個極小的、完全有別於周圍的點,就像是一葉小舟在海浪之中艱難地挺進著,人潮非常不願意,又不得不朝著兩邊散開。
長安人不敢靠近囚車,但是管闊的目標就是那裡,於是,他和兩名長流宮侍衛越來越接近邊緣,終於在那些兵士和囚犯們暗暗期待的目光中要露出冰山一角。
人群罵罵咧咧,不斷表達著自己的憤慨,極為不情願地讓開一條很狹窄的路。
管闊就這麼閃亮地出現在了鐵山無的面前。
鐵山無知道管闊,卻並沒有見過管闊,因為管闊最最風光,迎娶廣樂公主的時候,他還在獄中,可是,他還是下意識地覺得這個傢伙應該是很有意思,也有故事的人物。
兩名長流宮侍衛看著前面不遠處的囚車,終於在心中鬆了一口氣,剛才的經歷,他們將會永生難忘,那種壓抑、幾乎要窒息的感覺,他們在從前根本無法想象過。
然而,他們發現,管闊的狀態似乎還可以,只是現在已經不想對背後那些人的辱罵作出什麼回應了。
風輕輕地吹著,帶動起管闊那依稀有些凌亂的頭髮,他感受著因為走出人潮而似乎終於有些勁道的拂面風,仰起頭來,對著陽光,閉起了眼睛。
他現在不會再去糾結管府的榮辱興衰,他知道,現在更應該想的,是怎樣活著。
“管闊!”
獄中和那些押運士兵交接的人,還有守護在大獄外面的人,在看到管闊那張臉的時候,就忍不住驚叫一聲。
他們本來應該根據人潮的動向推測出那個人就是管闊的,可是,因為管府的沒落,還有管闊個人光輝的黯淡,他們幾乎不會去特別在意那個人,還有那個人有可能引出的大浪。
就在這個時候,管闊出現了。
他以這樣的姿態,告訴他們:我回來了,我要進囚車,去邊疆充軍,順便還帶上為我“送行”的半個長安城的人……
長安的百姓激動地用手指著管闊的後背說他是傻子,陛下為什麼不下旨殺了他,可是因為他們人太多,那種氣勢太過兇悍,於是,不管是士兵,還是統領,還是獄卒,或者囚犯,總是感覺百姓們在罵自己,於是愈發不淡定。
只有管闊自己,出乎意料地淡定。
鐵山無的目光隨著管闊身形的移動而移動,嘴角出現了淡淡的笑意,心想管闊?有點意思,能夠引出這麼大的波浪,卻也不是任何人都能夠做到的。
要想做到這一切,其實於管闊而言,很簡單。
換作其他的任何一個人,面對這麼多百姓的辱罵與憤慨,一定會心驚膽戰,低著頭,生怕被那些人衝上來撕成碎片,可是他卻並沒有這樣做,而是喜怒哀樂,全隨自己念想,對著一些自己覺得刺耳的話,有些傻氣,也有些認真地作出回應,指出對方話語的毫無道理。
他不是什麼十惡不赦的傢伙,甚至他從來都沒有做過任何傷天害理的事情,他的胸膛挺得很直,如果說他因為曾經身為權貴子弟,就有罪的話,那麼這個世界上有罪的人豈不是太多了?
於是,儘管長安人因為管清和的原因,痛恨他,卻是完全沒有理由的,他們的生氣沒有底氣,他們只能指著管闊說他傻,卻提不出他任何的過錯以及罪過,然而,傻終究算不上是什麼過錯,難道傻也有錯嗎,那些覺得別人腦子遲鈍就是錯事情、天理難容的人,難道不反而更像一個傻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