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程掌櫃出了書房,半邊臉的血早已乾涸,瞧著很是駭人。
他在衙門替沈瞿捱了二十板子,回來後,又在書房跪了許久,這會兒渾身不爽利,五臟六腑都疼,走路一瘸一拐的。
很快,被人攙扶住。
是沈府的吳管家。
吳管家見他這般憂心忡忡,眼瞅著四下無人,這才低聲道:“公子發怒,讓你受罪了。”
他和程掌櫃早些年都是沈巍的心腹,自然相熟。當初也是一同敲板投靠沈瞿的。
“讓公子當著所有人的面低聲下氣賠禮道歉,可比殺了他還難受。”
程掌櫃心裡實在不好受:“一但賠禮,也就承認了繡坊的過錯,後果更是不堪設想,如今本就立在懸崖上,稍有不慎只怕繡坊再無翻身之日。老爺夫人在時,我親眼瞧著繡坊越做越大,名聲愈發響亮,這人才走多久,只怕全都得給毀了。”
說著,他沉沉嘆氣,朝一處看去。
那本該是沈嫿的院子。
好似,從沈嫿帶著老繡娘離開繡坊,一切都變了。
他忽而苦笑:“你說,我們當初是不是錯了?”
吳管家神色有過片刻的恍惚。卻很快換成堅定。
“娘子是女兒身,終歸是要嫁出去的,難不成她還能有本事掌管繡坊?便是有,也斷沒有讓她插手的道理。”
“毛都沒長齊的丫頭,哪有什麼能耐。年前跟著貴人就走了,這會兒回來只怕早就不是完璧之身。便是許配人家都難。”
生怕程管家還在耿耿於懷,他又冷漠道:“你合該清楚整個沈氏家族裡頭,可沒一個人容得下娘子。你我說到底不過就是個奴才,想要博個好前程如何錯了?你莫為此昏了頭。”
吳管家對繡坊沒有傾注太多的感情。自然無法感同身受。
他只知道,他永遠是沈府的管家,當年,若是跟著沈嫿,他什麼都不是。
“沈族老上回被娘子氣著,當夜就中了風。”
“二老爺這次回來後,自知理虧,可沒駁一個字。二房的人也盡數搬了出去。”
“如今這沈府,是公子說一不二。”
“更別提公子同池家女娘的親事也快落定了。這池大人可是正七品巡檢。”
吳管家眼底有了笑意:“二房親家朱老爺,也不過是個從七品州判,一個正一個從可比不得。”
便是繡坊真不行了,可沈家仍舊家財萬貫,沈瞿有一個好岳丈,後頭的路,好走的很。
兩人的對話,儼然傳不到沈瞿耳裡。
他將案桌上的筆墨紙硯一概擲地,也難消心頭怒火。
此事!
沈嫿沈嫿,定然就又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