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彥和生性多疑,又一向不喜歡那些北朝降臣,甚至常常輕視羞辱,所以只要楊白華表現出爭取的樣子,他必然會打壓反對,而陛下向來寵信中書舍人,肯定會聽取他的意見,學生只不過順水推舟而已。”
“你倒是給了這楊白華一個天大的人情啊!”韋睿笑著指了指陳慶之,“而且還誰都不得罪,你這和稀泥的本事,老夫不及也。”
“對了,剛才散朝時,鄴王對學生說,在淮月樓設宴,還要學生一定邀先生同往。”
“鄴王也是精明之人啊!”韋睿輕捻著白鬚,“本來一直也沒有什麼交集,現在借楊白華之事,同時交好你我二人,鄴王深諳此道啊。”
“那,先生要去嗎?”
“不去豈不是辜負了鄴王美意。在朝中多個朋友,總歸是好事。”
“那學生陪先生回府更衣,然後一同前往。”
淮月樓就坐落於秦淮河畔。四層樓閣,丹楹刻桷,富麗堂皇。
陳慶之和韋睿一同乘著車架前來。剛下了車,便看見鄴王與楊白華早已等候在大門口。
眾人上前見禮。“永昌侯與陳主書能大駕光臨,元樹深感榮幸,深感榮幸啊!”鄴王的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鄴王太多禮了,我等何德何能,竟讓鄴王親自到門口迎接,實在是讓老夫誠惶誠恐啊。”韋睿客氣的答禮。
“永昌侯乃我大梁柱石,如何敬重都不為過,理當如此。”鄴王側身,“裡面請!”
進到雅間,大家分主賓入座。案上早已擺上各式珍饈美味,醇香的美酒也已斟滿酒盞;樂師們奏起清雅的音樂,婀娜的舞女們衣袂飄飄,起舞效霓裳,踏歌齊舒張。
鄴王端起酒盞,“今日之事,感謝二位相助,小王敬二位一盞。”
“老夫只是直言而已,並非刻意幫誰。路上子云已將原委告訴我了,老夫為此深感可惜啊。”
“實在愧對永昌侯的美意,楊某真是無顏以對……”
韋睿擺擺手,“楊將軍無須自責,老夫理解。說起來,我與令尊也算舊識,你如今南投,令尊如何自處啊?”
“家父已仙逝了。”
“真是人生無常啊,”韋睿低聲嘆息著,“令尊年紀應該還小我許多,想不到竟已駕鶴而去。當年在鍾離,我二人賭上了自己的一切,對決沙場。令尊親率麾下鐵騎,數次衝擊我方車陣,讓老夫深切感受到了北魏鐵騎的精銳悍勇。雖然最終老夫僥倖獲勝,但無論是令尊,還是北魏統帥中山王元英,皆為值得敬佩的對手……”
“家父也常說,永昌侯乃當世名將,敗在你手上,心服口服。”
“那是令尊謬讚了。”韋睿抬起頭,“這人上了年紀,就容易感念過往,還望諸位見諒。”
“永昌侯說哪裡話,此乃英雄惜英雄。今日沒有外人,來,咱們共敬南北的英靈們一盞!”鄴王端起酒盞提議道。
之後眾人推杯換盞,相談甚歡。鄴王不停的殷勤敬酒,最後酩酊大醉,在家僕的攙扶下回府歇息。楊白華還算清醒,與韋睿和陳慶之二人行禮告別後,也回朱雀棧了。陳慶之陪著韋睿上了車架,朝著永昌侯府而去。
伴隨著車架的搖晃,陳慶之用手腕揉著額頭,“還是先生海量啊,學生已是暈頭轉向了。”
韋睿氣定神閒的端坐在車內,雖然臉上也泛著紅暈,但神思仍保持著清晰,“子云,陛下將楊白華的安置交由你處理,你打算怎麼做?”
“學生準備在自己的宅邸附近為他尋一處宅院,這樣也方便向他討教騎兵之法。在此之前,便請他繼續暫住於朱雀棧。”
“酒宴上,聽楊白華說了如今北魏局勢,看來比我們瞭解的情況更為混亂不堪,老夫心中惴惴不安,恐怕不出數年,南北又要再起干戈了……”
“北魏內亂,我大梁趁機北伐,這不正是先生一直在期盼的時機嗎?”
“只是不知我這把老骨頭,還能不能撐到那一天啊。”韋睿顯得憂心忡忡,“我大梁近年將才凋零,老夫擔心,時機到來之時,有沒有人能擔起統軍的重任。犬子韋放,雖常年在外統兵,但勇猛有餘,而謀劃不足;而你……”韋睿的眼中閃過一絲猶豫,“雖然老夫認同你的天賦和才能,但畢竟,你還從未上過陣……”
“不是還有裴邃裴淵明將軍嘛?”
“他也只是比老夫年輕一些罷了,若到時能由他統籌全軍,老夫倒放心了。”
“如果北魏真的發生內亂,自顧不暇,也就不足為慮了吧,我大梁傾國而出,直搗洛陽,必能一戰定天下!”
“切莫輕敵!北人英傑輩出,即使裴邃將軍,也是出身河東裴氏。若有英雄於混亂中乘勢而起,於我大梁絕非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