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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廢柴人生

此時已經是深夜時分,偌大的江洲市城郊公園裡沒剩下幾個行人。公園裡的路燈滅了一半,昏暗的燈光下,只有仔細觀察,才能在人工湖邊隱隱約約看到有一個男人的背影,手裡似乎拿著什麼東西,身影不時搖搖晃晃,顫顫巍巍,讓人忍不住擔心他隨時都會掉到湖裡。

自從被查出得了抑鬱症以來,肖劍已經記不得這是自己人生當中第幾次想尋死了。

跳樓?肖劍有恐高症,從小就不敢坐鞦韆,遊樂園的海盜船就更別提了。想找個標誌性建築風光地結束生命,可是當他來到市中心的38層商廈頂樓往下看的時候,一陣眩暈噁心的感覺頓時讓他癱軟在地。

喝農藥?太他媽難喝,那刺鼻的氣味比這輩子最難喝的中藥還難聞百倍,根本咽不下去。

被車撞?肖劍站在車水馬龍的路中間,看著一輛輛車子粗暴地轟著油門從他身邊駛過。現在的司機都是路怒症患者,沒有一個減速的,肖劍怕的兩腿發抖,一動不敢動。有幾輛車在經過的時候,還降下車窗傳來陣陣咒罵的聲音。最後肖劍因妨礙交通被警察帶走了。

上吊?肖劍在家裡試過。把繩子上端固定在天花板上,下面打個死結。肖劍搬來一把椅子,站在上面,輕輕地把脖子往前套進繩結裡,再使勁蹬掉板凳,整個身體一瞬間失去託舉,被地球的重力往下吸引,然而繩子卻牢牢套住脖子阻止這種下墜。身體被掛在空中盪來盪去,肖劍感覺繩子就像一雙巨大的鐵腕,緊緊扼住自己的咽喉,呼吸越來越急促,意識越來越模糊。就在快要窒息的時候,“啪”的一聲,繩子斷成兩截,關鍵時刻繩子承受不住自己近200斤的體重,肖劍被重重地摔在地板上。肖劍摸著摔疼的屁股,看著地上的斷繩,罵道:媽的,拼少少APP的山寨貨果然名不虛傳。

肖劍覺得自己的人生就是一坨屎。

事業無成。在市局機關幹了十四年,37歲的肖劍還是一個默默無聞的副主任科員。科長時不時給肖劍穿小鞋,工作上挑刺。肖劍性格懦弱膽小,不敢抗爭。其他同事又經常喜歡找肖劍幫忙,肖劍老實厚道又不懂得拒絕。每天上班第一個來,下班最後一個走。就這樣,勤勤懇懇任勞任怨的肖劍,在每年底單位評先評優的時候還是輪不到自己。肖劍覺得這輩子仕途就這樣了。作為一個處級單位的小公務員,過了35歲這個坎還沒有混到正科,這輩子也就別再想晉升了。最多在退休時如果運氣好,能夠得到領導關照,給自己安排一個主任科員的非領導職務就很不錯了。

婚姻失敗。肖劍遺傳了父親的性格,老實木訥,缺乏風趣,不知道如何討女孩歡心,不會談戀愛。進入單位工作後,肖劍下班後天天躲在家裡上網打遊戲,也不出去交往。過了30歲,單位只剩下肖劍一個未婚大齡青年。單位領導著急,年輕人不結婚就不利於幹部隊伍穩定啊。前幾年單位一位副局長給肖劍介紹了一個女朋友,在市藝術團當舞蹈演員,年輕貌美。久旱逢甘露的肖劍很快陷入熱戀,對女演員百般寵愛,呵護有加。直到有一次單位聚餐,有個同事喝多了,摟著肖劍悄悄地說,肖劍老婆和那個做媒人的副局長有一腿,單位同事全都知道這事,就只有肖劍一個人被矇在鼓裡。肖劍當時就氣的七竅生煙,馬上回到家裡,藉著酒勁狠狠打了女演員一個耳光。女演員大哭大鬧,說肖劍不相信她,根本就不愛她,當天夜裡就收拾東西一去不返。

炒股賠光。前些年炒股熱,肖劍看到周圍的人一天到晚在討論股票,忍不住也投了些錢進去,剛開始也確實賺了些小錢。後來被那位給自己介紹物件的副局長忽悠,說是要融資加槓桿才能賺大錢,肖劍就委託那位副局長找人把房子抵押了,資金全部投到了股市。沒想到很快股市就崩盤了,肖劍作為一茬韭菜還沒長起來就被狠狠收割了,不但之前賺的全部沒了,甚至連抵押貸款都虧了。最後肖劍還不起貸款,連房子也被追債的人收走了,現在的肖劍只能在外面租房住。

種種挫折、失敗、打擊徹底折磨著肖劍,他身心俱憊,精神崩潰,每天都要藉助安眠藥才能入睡,並在去年醫院檢查時,被確診為重度抑鬱症患者。

這一切都是那個該死的副局長鄭軒造成的!自己的人生都被那個王八蛋給毀了!鄭軒與肖劍同年進單位,鄭軒雖然不學無術,但善於投機鑽營、溜鬚拍馬,曾利用肖劍並搶佔功勞,深得領導歡心,仕途上風生水起,現在是分管肖劍科室工作的副局長。

“狗日的鄭軒!!”

肖劍的記憶又回到了今天中午。

副局長鄭軒正倚靠在寬大舒適的老闆椅上,用單位座機電話跟自己的情人打情罵俏。

“嘭”的一聲,辦公室的門被重重的推開了,鄭軒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趕緊撂下電話。緊接著一股刺鼻的酒味襲來,只見一個雙眼通紅的傢伙站在門口正怒視著自己。

“鄭軒!!”來人大喊了一聲。

此人滿身酒氣,怒氣衝衝的站在自己面前,鄭軒突然感到一股殺氣,有些驚慌失措。然而當他看清了來人是肖劍時,心裡默唸道:“哼,這個窩囊廢”。只是一瞬間,鄭軒就恢復了平靜,扳起了臉,開始訓斥道:“肖劍,你喝酒了?你該不會不知道公務員上班時間不能飲酒的規定吧?”鄭軒淡淡地說道,不怒自威。

“我……”肖劍明明是打算找鄭軒麻煩的,可是看到鄭軒擺出這幅領導架子,感覺到了一股強大的氣場壓得自己喘不過氣來。

看到肖劍瞬間軟了,鄭軒心中冷笑。他不慌不忙地拿起桌上的軟包中華,抽出一根點上。

“說吧,怎麼回事,你想讓自己得個處分嗎?”

“不,不是的,”肖劍緊張地分辨道。

“肖劍,你是個好同志,單位很多同事都喜歡你,不是嗎?”鄭軒突然轉換了語氣,像是在安慰肖劍。

“現在黨風黨紀這麼嚴,我可不想咱們單位出個反面典型被媒體曝光”。

鄭軒頓了頓,看著肖劍被自己壓得有氣無力,不禁心中得意:“我們雖然是上下級關係,可是下了班還是兄弟,有什麼事可以直說。說吧,你今天這是演的哪一齣?”

“沒事沒事,對不起,打擾鄭局休息了,”肖劍訕訕陪笑,轉身準備離開。

“你等等,”鄭局長突然喊住了肖劍。

“什麼事,鄭局?”肖劍轉頭問道。

“哦,我這個月的差旅費你幫我報了,”鄭軒從辦公桌抽屜翻出一疊票據伸向肖劍。

肖劍怔怔地站在原地望著鄭軒,他沒想到這個人竟然無恥到如此地步。一瞬間,以往的屈辱、羞恥、不甘、憤懣一股腦地湧上身來,肖劍的面部肌肉不停抽搐,喉嚨被什麼堵住了一樣,想張口卻發不出什麼聲音。大腦一陣陣的發漲,太陽穴突突的厲害,時間在這一刻彷彿停止了。

然而就在電光火石間,異峰突起,肖劍眼珠轉動瞄到了一個物體,他瞬間抄起狠狠地朝鄭軒腦袋上拍去。“我操你大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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