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裡突然出了刺客,太后太妃還都受傷了,這麼大的事情,比上回中元祭的嚴重多了,在查出個眉目之前,在場的官眷自然是都不能離開的。
等太醫院的人到了,一診脈,又讓醫女檢視了一番傷口,卻發現,那行刺的舞姬匕首上還淬了毒。
魏太妃只是破了點皮,比被結結實實扎進肉裡的秦太后好些。後者雖然運氣好,躲開了要害,只被扎到了鎖骨以下的位置,但也扎進去了半指的深度,毒性蔓延得更快些,再加上擔驚受怕,此刻已經面如金紙地昏厥了過去。魏太妃倒還算淡定,只是臉色也有些蒼白。
退到偏殿內室裡處理傷口時,裴寶兒看著魏太妃溼噠噠的裙襬,小心翼翼地賠了句不是。
“方才一時情急,還請母妃勿怪。”
魏太妃抬眼看向她,眼神有些飄忽,良久才道了句:“無妨,衣衫厚,燙不著。”
這會兒,原本在容華殿當值的宮女內侍們被提去問話的不少,剩下的這些裡頭多半又忙著在秦太后那兒伺候了,裴寶兒只能親力親為,等醫女處理好了,給魏太妃當了回更衣的小宮女。
魏太妃眼神愈發柔和,甚至還拍了拍她的手,拉著她就要過去探望另一位身份尊貴的傷者,秦太后。好在張御醫醫者父母心,愣是攬著魏太妃,不讓她走,一定要她靜養。
“太妃娘娘雖說只是輕傷,但那兇器上到底淬了毒,最好小心些。微臣開個解毒的方子,太妃娘娘須得連吃上幾天才可,這會兒切不可妄動……”
魏太妃便很是遺憾道:“既如此,媳婦便替我過去看看吧。”
恰巧齊小胖子跟其他小蘿蔔丁都一併送了過來,臉上或惶恐或好奇,很有幾分不解世事的天真。魏太妃便指著小胖子道:“我有孫子陪就行了,你去吧。”
裴寶兒只得去了,越過重重的人牆,她都能聽得到安王妃的哭聲,活像是秦太后已經怎麼了似的。
“王嫂,太后如何了?御醫們是怎麼說的?”
安王妃看她的臉色十分難看,不軟不硬地刺道:“唷,這會兒記起母后來了,還當你只記得有個母妃呢~”
裴寶兒懶得跟她言語過招,直接越過她擠了進去。
只見秦太后已經在太醫、醫女們的聯手救治下緩過了氣來,神志復甦,正奄奄一息地躺在那兒,默默地淌眼淚。
“哀家這是做了什麼孽啊,竟落得這般境地~好好的中秋宮宴,竟鬧成這般模樣,我皇室顏面何在啊~哀家還不如跟著先帝去了,一了百了~”
裴寶兒還沒來得及客套安慰兩句,那安王妃便撲了上去,婆媳兩人開始抱頭痛哭,倒像是遭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好吧,秦太后被行刺受傷,確實有道理委屈一下的。可這般作態,裴寶兒直覺有些不大對勁,總感覺她們在借題發揮。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便傳來了侍衛統領被撤職、換人的訊息,原因自然是安保工作沒做到位。
原來的侍衛統領姓雷名昌,是齊珩的人,而新換上的侍衛統領卻是承恩侯世子曹留。這人就是秦太后的孃家侄子,在禁衛裡頭當了好些年差,原本就副統領,後來卻被齊珩的人擠了下去。
得到訊息時,裴寶兒還跟著諸位王妃在一起裝孝子賢孫,她下意識瞟了眼眾人臉上的神情,尤其是秦太后、安王妃這對婆媳。不出意外地發現,這二人臉上或多或少流露出一絲得意之態,而其他人,更多是審慎、擔憂之態。
真要論起來,在場的都能算得上一家人,可皇家又哪裡有什麼親情可言。除了安王妃、裴寶兒這兩位傷者的親兒媳外,其餘人或多或少都有著點嫌疑。雖說不行刺皇帝、反而刺殺太后太妃,這一記算得上妥妥的昏招了,但眾人還是小心翼翼,就怕被扯上什麼干係。
氣氛緊張詭異的很,就連平時直爽多話的寧王妃都像鋸了嘴的葫蘆似的,只默默地坐在一旁,跟裴寶兒、康王妃一樣,這妯娌三人組跟另一邊抱著秦太后哭得七暈八素的安王妃形成了鮮明對比。
過了片刻,興許是哭夠了,那兩個也收了淚,秦太后微微喘著氣道:“也不知攝政王那邊審得如何了?來人,去……”
她話說到一半,第二次來報信的內侍又來了。只是,他口中所言很有些匪夷所思。
直到諸人被通報可以離宮時,寧王妃心中大石落下,跟康王妃咬耳朵道:“這也太離譜了吧?那舞姬居然是打著為親姐報仇的旗號行刺?先帝都去了多少年了,她親姐死得更早,她年紀輕輕的,哪裡能記事……”
康王妃回身看了眼黑沉夜色籠罩下的宮牆,心思更是沉重:“弟妹慎言。既是慎刑司的說法,咱們自然得聽之信之。”
與此同時,裴寶兒在宮門外,先將小胖子送上馬車,然後扶著魏太妃上去,準備回王府。
前來送行的是秦太后的貼身侍婢之一,被特地撥來送她們二人的,一臉誠懇的模樣靠著車壁道:“太妃娘娘如今身子不適,何須這般舟車勞頓的呢,直接在內宮歇下豈不便宜?明日再回王府也是一樣的。太后娘娘記掛著太妃娘娘,吩咐奴婢們,長樂宮的一應擺設用物都如同從前,每三日便要去清掃一番的……”
魏太妃抬了抬手,“好啦,替我謝過太后的美意吧。”而後不再多說,放下車簾,吩咐人啟程。
婆媳二人分車而回,因今天跟著裴寶兒進宮的不是北雁,而是話不多的白蘭,故而,回程很是安靜。
自出了事以來,裴寶兒就沒見到齊珩,只能聽著底下人的傳話,心裡總覺得有些七上八下的。再加上內宮侍衛統領一職的更換,更是讓她有些莫名惶恐,有種不詳的預感。
興許是被魏太妃看了出來,下車之後,倒是難得主動地跟她說了幾句:“三郎經過的大風大浪多了,不要這般小家子氣。只管帶好我的孫兒,管好府裡的人和事,不給他拖後腿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