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雖然一根筋,腦瓜子不夠聰明,卻也知道,自家主子在民間生活過一段時間,這傻小子說不得還真認識主子。可那段過往對一位王妃可不是什麼好名聲,王爺王妃不介意,不代表別人聽了會不會生出二心。
故而,北雁一臉正義凌然,準備將這傻小子罵個狗血淋頭,罵到他懷疑人生、懷疑自己的眼神為止。
掌櫃一張老臉都皺成了苦瓜,還在賠著笑道歉。
裴寶兒本來就想進來打探敵情,挑挑刺什麼的,剛好有了這由頭,她也繃著臉不出聲,由得北雁狐假虎威,拉著自己要走。
如玉閣門外本有兩個中年婦人準備進來,見到北雁對著掌櫃夥計單方面的唇槍舌戰,氣焰洶洶,而且看著也不像是無的放矢,再一聽這圓臉婢女話中之意,進店的心思便沒了,面面相覷了下直接轉身走了。
裴寶兒心裡暗笑了一聲,沒想到自己也會有成為上門撒潑的鬧事顧客的一天。
等北雁有理有據地罵完了,兩人便出了如玉閣,抬腳就進了隔壁的玉芝齋。
裴寶兒耳朵靈,雖然隔著一面牆,但兩間鋪子真的就是挨著,而且都是開啟大門做生意的,隔音效果自然好不到哪兒去,她便聽見了隱隱約約的叱罵聲,似乎還有悶悶的響聲,多半是那掌櫃見放跑了大魚在怪責二虎,還動了手。當然,也可能是那掌櫃知道裴寶兒就在隔壁,故意弄出這些聲響好讓她消氣,別回頭打擊報復他們。
她不由得記起,先前在太興縣時,二虎為人雖有些憨,但口舌靈便,頗得縣裡那些大姑娘小媳婦的喜愛,對她的各種促銷活動方案十分配合,幫著拉了不少業績。
裴寶兒對他的印象還是不錯的,不忍心叫他因為這種小事受到苛責。畢竟,她今日進如玉閣就沒安好心,就算二虎沒認出她來,她也不會在裡頭花一個銅板。
恰好玉芝齋的王掌櫃笑容滿面地迎上來,先是請安,再是介紹自家的王牌明星產品。
王掌櫃知道這條大魚剛從如玉閣不滿地離開,心中極為得意,為了彰顯兩家的服務差距,便說:“像貴人這般的身份,合該用咱們玉芝齋的東西才配得上您的身份。不說鄙號一直供著宮內娘娘們的用度,即便是名聲稍遜一二的品香閣,也是不錯的。其他那些個小門小號的,發家時日短,只知道譁眾取寵,這店裡的人員素質也是參差不齊……”
為了詆譭如玉閣,王掌櫃已經不擇手段了,不惜將一直以來自家的最大競爭對手抬出來,以作對比。
裴寶兒嗯了一聲,明知故問:“怎麼隔壁的鋪子鬧哄哄的?”
王掌櫃豎起耳朵一聽,笑道,“定是那駱掌櫃又在拿小夥計出氣了。”
裴寶兒隨口問:“莫不是經常有此事?”
王掌櫃深覺這是個好時機,更是添油加醋地給如玉閣抹黑。
“可不是呢,那駱掌櫃為人最是斤斤計較,客人來少了罵小夥計不去攬客,來多了招呼不過來罵小夥計沒眼色,即便是樣樣都做好了,總還有別的刺可挑呢。”
北雁聽得有些驚訝,啊了一聲,不禁有些同情起方才那個傻大個了。
“他這樣動輒打罵夥計,就沒人管嗎?”
王掌櫃無奈道:“小娘子誒,這可怎麼管呢,不過是罵幾句敲幾尺子罷了,又沒傷筋動骨的。”他話鋒一轉,又開始明裡暗裡地吹噓自家的管理來。
裴寶兒果然出手不凡,隨手一點,便將鋪子裡有些名頭的各類胭脂水粉都打包了回去。
王掌櫃笑得眼睛都要眯成一條線了,送兩人出去時,躬身的弧度極大,都快趕上蝦米了。
上馬車前,裴寶兒便吩咐了北雁兩句,後者一臉狐疑,卻也只能照辦。
如玉閣中的二虎被罵了一通,心中驚疑不定,正在整理著貨架。見到門口有人進來,他擠出標準的笑正要招呼客人,一抬眼卻是一個哆嗦。
這小姑奶奶怎麼又回來了?總不會還沒罵夠吧?
只見那小姑奶奶趾高氣昂道:“我家主子要問你話,隨我來吧。”說罷,看也不看他,扭身便走。
駱掌櫃剛好進了裡間,二虎躑躅了片刻,還是跟著走了過去。
馬車旁,一面精巧的鵝黃色絲簾掀起,露出了一張芙蓉清露般的容顏。
二虎訥訥無言,也不知道手腳往哪兒放,只得做了個不倫不類的揖。
裴寶兒卻朝他一笑:“你倒是眼力不錯,怪不得能被分派到京城呢。往後還是要小心說話,得罪了別的貴人就不好了。”
二虎呆呆地說了聲“是”。
裴寶兒又給了北雁個眼色,緩緩道:“今日連累你被斥責,有些過意不去。吶,這是一點心意,拿著吧。”
北雁不大情願地遞過去個小荷包,見那呆子不伸手來接,乾脆白了他一眼,直接將東西塞到他手裡。
“主子,咱們是不是該回府啦?”
裴寶兒嗯了一聲,這才放下簾子。
馬車漸漸遠去,站在原地發呆的二虎摸了摸後腦勺,禁不住浮想聯翩起來。
這位夫人果然是裴娘子,她認得自己,可她怎麼搖身一變成了貴婦人呢?她的夫君不就是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病弱書生嗎?難不成,是她那劉姓夫君當了大官?誒,這時間好像也不對啊,沒見他去年上京科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