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寶兒嚴陣以待地進了宮,出乎意料的是,這場“鴻門宴”竟如春風般和煦,壓根沒她想象的可怕。
今日,秦太后不光是召了她,還請來了她的幾位妯娌姑嫂,席間人並不多,就是幾個已出嫁的公主,還有王妃們。算是一個只屬於女眷的小型家宴了。從另一個角度來看,也算是秦太后給她這位離奇般“起死回生”的王妃的正名之舉。
但秦太后像是換了個人似的,當年做正宮皇后時的高高在上沒了,如今倒是走起了親和路線。說話也不輕易刻薄了,不論是對著裴寶兒還是旁的女眷,說得總是恰到好處,時不時還要自嘲拋個包袱出來惹人發笑。
一時間,鳳鸞宮裡歡聲笑語,空氣中滿是歡樂。
除了大公主外,裴寶兒還見著了記憶猶存的熟人們,如安王妃、康王妃等人。寧王妃卻是初次相見,還十分年輕,就是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嫩生生的,生得並不十分美貌,卻很愛笑,是個有活力、還能用笑容感染他人的爽朗人。
看著如花骨朵一般的寧王妃,她卻忽然記起了那位數面之緣的瑞王妃,柔弱端莊,是幾位妯娌裡面她難得生出幾分好感的人,卻是年紀輕輕就沒了,不免輕輕一嘆。
這些人見著她,不免都要好奇地問上一二,裴寶兒覺得這也是個好機會,乾脆將醒來後斟酌多時的腹稿娓娓道來。
“……說來卻也平淡,不過是碰了個巧字,當時……”
她將墜崖事故一筆帶過,只說是意外,畢竟這是不是意外還真沒人知道,她也懶得再去追究。
“……幸而上天眷顧,興許是感念我腹中仍有個小生命,不忍讓我就此殞命,故而在冥冥之中拉了我一把,沒叫我葬身於斷崖之下。只可惜,我卻因受傷失去了……”
好了,失憶也一筆帶過吧,太狗血了,而且有點假。
“……也是機緣巧合,王爺因公務出京,恰巧便碰著了。就是這樣。”
這就算是統一口徑了,之後的傳播就要靠這些人了,她可不耐煩見著個人就要解釋一遍。
秦太后心中所思所想無人得知,只說這些王妃公主,她們今日皆直面了八卦中心第一人,且取得了一線訊息,自是十分興奮。
聊完了裴寶兒這一茬,便有人將話題引到了姍姍來遲的大公主身上。
寧王妃道:“早便想問了,大姐姐今日這妝容似乎有些不同尋常,可是用了玉芝齋的新水粉?”
大公主今日的不同,在場之人早就有注意到的了,只是,一方面礙於裴寶兒今日的主場,另一方面怕傷了大公主的面子,不敢直接提出。不料,卻被這年紀最小的寧王妃給捅破了。
說起這大公主,那也是個名動京城的傳奇人物。
哦不對,如今該稱為大長公主了,日前小皇帝已經下旨,加封了這位對國朝有大功的姑母,禮部前兩日剛持節為其冊封。
大長公主其實出身並不怎麼尊貴,生母只是個卑微的宮人,承寵後雖然有孕,卻也被先帝忘到了腦後。還是先元后可憐她,給她提了個才人的位份,又對她照拂一二。而後,她給先帝生下了長女。只是,這個小才人命也是不好,生出個白胖可愛的女嬰,面上卻生來便帶有兩顆大黑痣,十分有礙觀瞻。於是受到了先帝的厭棄,她便徹底在宮裡沉寂了下去,沒幾年就鬱鬱而終了。
大長公主幼年時過得很苦,先元后病逝後,秦氏上位,她就過得更慘了。到了那年西蠻王求和,又遣來使團求親,她作為長女又是唯一適齡的公主,便責無旁貸地領了個景和公主的封號嫁去西蠻了。
當時不少人還覺得,這位公主面有瑕疵,放在京城也嫁不了什麼青年才俊,嫁給那位年過半百的西蠻王倒也算是“人”盡其用了。
只是,萬萬沒想到,這位公主出閣前看著溫婉可親的,居然能有這麼大魄力,幹出這種大義滅親、千里送人頭的壯舉來。
最要命的是,她這個做法要是放在嫁來大盛當后妃的蠻夷公主身上就是十惡不赦的罪名,如今西蠻國內不少人還感念這位大妃的好處呢。
畢竟,被砍了頭顱的這位西蠻王在國內名聲不大好,尤其是那些地位低下的農奴,對西蠻王和權貴階級的殘暴統治早有不滿。近些年來,西蠻王垂垂老矣,王子們爭鬥不休,拉幫結派,甚至還試圖勾結北狄搞內鬥,只是受苦的都是底下的百姓。
相較之下,景和公主這位和親大妃在民間名聲極好。
她和親時帶去了不少耕織技術人才,這十幾年愣是把不少習慣於在馬背上東奔西走的西蠻人潛移默化地“馴服”成了老老實實男耕女織的百姓,對打戰劫掠已經提不起往日的熱情。更別提那些經義子集的文化滲透侵略,讓不少飽學之士、熱血青年對大盛這個禮儀之邦都心生好感,這幾年已經有小部分人跑過來參加跨國科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