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說得興起,齊珩卻幽幽來了句:“嚴格來說,任用官員的不是我,是吏部。”
“那有什麼區別,你幾乎是最高統治階級了不是嗎?”裴寶兒反駁道。
齊珩挑了挑眉,“這個詞很有意思,說下去。”
裴寶兒也沒多想,便順著他的話頭往下,用一個理工女的文科學渣思維給他講了講馬哲的階級論。
一炷香後,她才發現自己完全被牽著鼻子走了。
這樣的唇槍舌戰她完全不是對手,往往開了個頭沒多久,題就不知被他歪到哪去了。偏偏那廝永遠一本正經,彷彿是很認真地在跟她探討人生觀、世界觀、價值觀一樣,毫無故意歪樓的惡劣感和洋洋得意,她有氣也發不出來。
第一回合,裴寶兒完敗。
她想,既然說不過他,那還是上實戰吧!
到了下一個城池,眾人沒投宿客棧,而是進了官家的驛站,得到了全方位熱情甚至是跪舔的周到服務。
驛站是個二層小樓,他們自然要了兩間上房,一間齊珩住,另一間則是裴寶兒母子住。這兩個房間倒沒挨著,驛丞解釋說是那間天花板有點問題,正在翻修,不大方便住人。
是夜,裴寶兒裝睡了許久,聽著二樓沒了動靜,便悄悄從床上爬起來。她摸了摸縫在衣襟裡的銀票,心裡定了定,決定先探頭出去看看守夜人數,再決定作戰方案。畢竟,她孤身一人好溜,但帶著個睡得跟豬一樣的小胖子,這項工作所需體力可是大大增加了。
結果,她剛開了一條窗縫,就感覺有點不對勁。
守夜的侍衛背對著她,倒是沒有動作,但她就是忽然感受到了一股淡淡的威壓,像是有人在黑暗中盯著她看似的。
她這間屋子在最裡面,要出去肯定要經過齊珩的房間,還要經過房間外的兩位壯漢,怎麼想都有點不可能。裴寶兒蔫蔫地放下窗扇,轉身去開後窗。
唔,這樓比起現代的樓房來說可矮多了,地上也不是青石板,泥土挺鬆軟的,跳下去估計摔不斷腿。若是再加上床單結繩逃生法,興許連崴腳的風險都不用冒!
裴寶兒居高臨下地掃視了一番環境,發現後頭居然沒人值守,更是鬆了口氣。
她開始禍害房間內的薄被單,布料發出的第一聲嘶啦在寂靜的黑夜裡顯得有些響,她找不到剪刀,只能用從馬車暗格順來的那把削鐵如泥的小匕首慢慢地切割。終於,她把床單變成了布條,又把布條變成了一條五米多長的麻花狀粗繩。
裴寶兒把一頭綁在了床腳上,這是她能找到的最合適的支撐點了,這也是她為何要弄得這麼長的原因,窗子離床腳還有點距離呢。
結果,就在她躡手躡腳把提前準備好的圍兜拿出,將小硯兒緊緊綁到身後,準備來個深夜滑繩時,她卻一臉驚悚地發現,窗下不知何時站了個人,正抬眼看著月亮發呆。
她捏著手裡的床單繩子,不禁有些瑟瑟發抖。
“今夜月色甚好,要下來走走麼?”男人終於轉過臉來看她。
裴寶兒捂著臉,默默關上了窗。
第二回合,仍是裴寶兒完敗。
但她還不死心,她決定發動群眾的力量自救!
她還記得去年七月那次,那個黑臉的漢子送小硯兒回桂花巷時,被眾多熱情街坊圍觀,他也沒有擺出身份來威嚇他們脫身,更沒有用武力手段。正如這一路行來,她發現,這位不苟言笑的王爺也沒傳說中那麼霸道,起碼手下約束得極好,唯一一次露出了兇相還是有個不知死活的閒漢,看他們像是富貴人家竟想假裝被馬車撞了碰瓷。
所以,裴寶兒覺得,自己也許可以試一試。
趁夜逃跑計劃失敗的次日,她按著自己連夜想出來的劇本,面不改色地要求去集市上買東西。
齊珩跟著來了,她雖然有點失望,但這也在她預想之中。畢竟,若是昨夜的事情過後,他沒生出防備之心的話,那他這個攝政王爺也不用當了,直接回家種地吧。
到了人最多的地帶,她將抹上了暗格裡順出的金瘡藥的衣袖往眼睛上一抹,頓時一股辛辣之氣直直襲來,她雙目發紅,大滴大滴的淚水忽然就落了下來。
裴寶兒抱著孩子,以一種控訴幽怨的眼神看向齊珩,厲聲道:“你,你到底想怎樣?是不是想逼死我才甘心?”
由於她的分貝較高,馬上吸引了身邊幾個人的注意力。
齊珩一怔,她又道:“我已經跟你沒關係了,你為什麼要纏著我不放?嚶嚶嚶~你個狠心的人,懷疑這孩子不是你親生的,你才休了我,孩子也不要,贍養費也不給,還佔了我一半的嫁妝,嗚嗚嗚~結果呢,現在生不出來又要回來和我一個弱女子搶孩子?你,你這般作為,就不怕被天下人恥笑嗎?”
這下圍觀群眾更多了,且聽得津津有味,還有七嘴八舌評點議論的。
以裴寶兒等人為中心形成的人圈裡開始人聲鼎沸,吸引來了更多不明就裡、愛看熱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