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粉衣婢女便小碎步跑著去了,裴寶兒裝模作樣了一會,眼見她的身影消失在蜿蜒曲折的長廊深處時,才施施然站起來,拍了拍手上的雪花,朝另一個半月門走去。
裴寶兒早就想好了,這林家她也來過幾次,上回宴客剛好也在這個花廳,她還記得出去的路呢。雖然剛剛被那位熱情的小婢女打亂了計劃,但現在還為時未晚。
到時候,等她一脫身出去,她就一臉虛弱地告訴林家門人說自己身體不適先回去了,再附上些許賠罪之語,想必也沒人會責怪一個“醉酒不適”的可憐人忘了她的披風還落在林家。林大太太即便對她再有意見,估計也不會扣著她一件衣服不放。
裴寶兒倒不是真怕了她,只是想安安心心過個年,那些糟心事若能遲幾天再提就最好了。
眼見著那重垂花門離自己越來越近,裴寶兒卻聽到了個不該在這兒響起的聲音。
“裴娘子這是怎麼的?莫不是我家招待不周,這才要匆匆離開?”一個女聲陰陽怪氣道:“若是有哪裡不滿,還請裴娘子不吝指出呀~”
裴寶兒再次渾身一僵,慢吞吞轉過臉去。
果然,臉色不怎麼好看的林大太太站在自己身後,正神色不善地瞪著自己,她臉色有些過分紅潤,氣息還有些不勻,像是急匆匆跑過來追她似的。而她旁邊正好跟著那個粉衣小婢女,垂著頭不敢看她,手裡還攥著她的那件披風。
裴寶兒微微一嘆,她就是想好好過個年,為什麼這位林大太太就不肯放她一馬呢?
“大太太,咱們沒必要這麼兜圈子,直接敞開天窗說亮話吧。”說罷,她朝林大太太走過去,對她伸出了雙手,哦不,是那個粉衣婢女。後者愣了愣,才將披風遞了過來給她。
裴寶兒迫不及待地將自己裹起來,這才指了指左手邊的一處亭子,“就去那兒說吧。”也沒問林大太太意見,直接走了過去,卻沒坐下,只靠在柱子一側,像是在用它抵擋不時穿堂而過的寒風一般。
林大太太臉色依舊沉重,猶豫了下也跟了過去,那粉衣婢女卻是被她打發走了。
小小的亭子裡,兩人一左一右站著,顯出幾分對峙之態來。
林大太太看向神色平淡的裴寶兒,臉上的凝重便帶了絲狐疑:“裴娘子,年前我說的那件事,你可是考慮妥當了?”
裴寶兒淡淡一笑,“大太太如此咄咄逼人,我就是想不妥當也沒法子吧。”
“你——”林大太太聽不得這副譏誚的口吻,正要斥責,卻被裴寶兒又搶先道:“咱們簽訂的契約裡,可是白紙黑字寫得明明白白,我只負責供貨,卻沒有義務提供具體配方,大太太沒忘吧?”
林大太太臉皮一僵,不說話。她倒要看看這個牙尖嘴利的小娘子能折騰出什麼來?難不成要去擊鼓鳴冤,找縣令大人為她做主?
裴寶兒也沒指望她配合自己,便自問自答道:“大太太這麼精明的人,自然是記得的。只是,”她話鋒一轉,又道:“大太太心眼活絡,一早就想好了擴張分號一事,這個倒是我先前低估了自己。若是知道您還不到兩個月就野心勃勃,那些個新品、促銷活動我就不上了,簡直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嗎,您說是不是?”
她說這話的口氣很客觀,並沒帶著對林大太太的怨懟之情,似乎只是就事論事,甚至還流露出幾分對當前的情形感到有幾分荒誕的意味。
林大太太重重哼了一聲,“你到底想說什麼?不是你說讓我不要兜圈子的,怎麼……”
裴寶兒輕笑著掃了她一眼,嘴角笑意更增嘲諷:“您別急嘛,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您不就是想要我手裡的方子嘛?我若是給,您拿什麼來換呢?”
林大太太眼中一亮,身子不自覺前傾了些。
“你,你說的可是真的?你真願意把方子交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