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壽一想,還真是那麼回事,他上輩子活的夠久,反而是她因著他的緣故,早早就去了。
他輕笑了聲,眉眼舒展,在透過茂密枝椏依稀落下來的雨點中,有一種讓人面紅耳赤的俊美,“既然沒活夠,那就好生活著吧。”
雒妃不太明白他這話,“這還需要你教本宮。”
他將兩隻手攏在腋下,免了雨水的浸溼,與雒妃同坐在粗壯的樹枝上,“不是教公主,說是想提醒公主一聲,既然活著,那像今個這樣的倒黴事,興許日後會經常發生的。”
聽聞這話,雒妃皺起眉頭,她彷彿覺得秦壽好似知道點什麼,可就是不跟她說清楚,而但凡是他不想說的,任她如何問,他也只言不吐。
兩人靠著休息夠了,大雨也歇了,秦壽估摸了下此處距離崖底的距離,他重新背上雒妃,不太在意手心的皮外傷,慢吞吞地摸索下樹。
崖底十分陰暗潮溼,腳踩在枯枝敗葉上,都能感受到腐爛的氣息,雒妃想下來,秦壽沒讓,他抬頭望了望崖頂,瞅準了方向,緩慢尋路前進。
與秦壽一道,從崖頂上落下來,直至在崖底尋出路,雒妃就半點都沒害怕過,許是連她自個都沒意識到,秦壽在她心裡,那幾乎便是無所不能的存在。
至少,這世間任何事,都是難不住他的。
是以,她還能有心在秦壽背上四處張望。
半日過去,秦壽時不時與雒妃搭上一兩句話,偶爾從走獸腳印以及獵人出沒的痕跡中,勉強穿出了崖底。
當他帶著雒妃重見天日,已是第二日,兩人衣衫髒汙,髮髻散亂,狼狽不堪。
這對於一向注意儀容的雒妃來說,無異是不能忍受的,不過她在看著秦壽,除了那張臉還能看,全身上下就如乞丐一般的模樣後,她就沒覺得有啥是不能隱忍的。
到了平處,秦壽自然是放雒妃下來,此時距離出十二蜀道後的平山小鎮,還有小半日的功夫。
兩人沒了馬匹,身上也沒帶銀兩,且前不見人,後不見來者,唯有慢慢地往平山鎮去。
“約莫顧侍衛與首陽等人已經在平山鎮了,此前聖人可有先於蜀南王聖旨?”秦壽雖慢條斯理地在走,可餘光一直注意著雒妃。
雒妃臉上的脂粉早被雨水沖刷掉了,這會小臉顯出自然的白嫩來,就像是剛剝了殼的雞蛋白。
她想了想才道,“有的,哥哥擔心蜀南王不明京中之事,與上官家餘孽勾結,故而先行送了聖旨過來,還言明本宮隨後就會到。”
秦壽摩挲了下掌心還包著的絲帕,“若九州所料不錯,蜀南王也會在平山小鎮接應公主。”
雒妃點點頭,“若是單單接應,本宮自會領情,就擔心這蜀南王也是個心懷二心的。”
她說著這話,還多瞥了秦壽一眼。
秦壽當沒看到,“心懷二心倒無礙,總是可以砍掉多出來的一心,此時蜀南王定然曉得公主與九州跌落懸崖的訊息,就怕這訊息傳到蜀南王耳裡的時候,上官家餘孽就同樣知道了。”
見雒妃皺起了眉頭,他繼續道,“蜀南王來尋的人還沒找著九州與公主,上官家餘孽先行一步,若碰上了,公主以為,要如何辦才好?”
聞言,雒妃眉頭擰的越發緊了,秦壽這樣一說,她才覺得這事嚴重,畢竟上官家餘孽手上有實打實的兵馬,而目下,她與秦壽就只有兩人,秦壽再是厲害,那也抵不過千軍萬馬來著。
秦壽側耳凝神,不大一會他嘆息一聲道,“公主莫想了,已經來人了,很快就知道到底是蜀南王快還是上官家餘孽更快。”
雒妃臉色一變,她見秦壽還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樣子,她遂也端起公主的派頭,就那麼站在路邊,靜靜等著。
果然,片刻功夫,雒妃才聽見噠噠馬蹄聲,就有一隊人馬疾馳而來。
秦壽眉心丹朱色稍稍發紅,他嘴角勾起了一絲,“公主,日後怕是會越發倒黴的了。”
雒妃已經能看清,那一隊的人馬,皆穿著玄色紅邊的軟甲,那正是朱雀軍的制式軟甲,來人不言而喻,顯然那是上官家的餘孽。
她沒將秦壽的話放心上,主要這人上一世乃是真正的真龍天子命格,他要倒黴了,這天下就沒好運的人了。
來人飛快,並一觸及就將兩人團團圍住了,高頭大馬上,其中一頭帶程亮頭盔,那頭盔上還纏著一束紅絲絡的男人目似鷹隼地盯著雒妃。
濃如實質的殺意撲面而來,雒妃幾乎能感覺到裸露在外的肌膚,瞬間就起了小疙瘩。
秦壽稍稍側了下身,將雒妃擋在身後,他仰頭對上那人,冷哼了聲。
那人座下的馬兒打了個響鼻,雒妃就聽那人喝道,“雒妃長公主,駙馬容王,我正愁找不著人還債,就這送上門來了,果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秦壽卻是認的這人,該說是上輩子認識,那會他可沒幫著聖人對付世家,反而是因著與恭王有聯絡,繼而搭上的上官家,畢竟若是秦家軍與朱雀軍聯手,幾乎大半個大殷就都是囊中之物。
“上官弭,你說,本王這會殺不殺的了你?”秦壽雲淡風輕的道,他狹長的鳳眼一撩,就帶出懾人的冷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