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妃猜不透秦壽的想法,一如現在——
穿著七寶楓葉滾銀邊長衫的容王儒雅清貴地坐在她面前,斂眸品著上好的明前龍井。
末了悠悠然的道,“還是蜜蜜這的用度精細,相比之下,本王倒覺得往年的貢品莫不是被下面的人給糊弄了,不然怎的連茶也不若蜜蜜院子裡頭的好喝。”
雒妃讓這一聲的蜜蜜給弄的渾身起雞皮疙瘩,她冷著臉道,“尋常的龍井罷了,若是還和駙馬的心意,待會讓宮娥給駙馬包上一些。”
秦壽點點頭,絕口不提朱長史和青護衛指揮的事,他那隨意自在的模樣,倒讓雒妃牙根發癢,很想往那張俊美的臉上揮上一拳頭。
一盞茶畢,秦壽理了理衣袖,適才淡淡的道,“今個過來,是邀蜜蜜明日一同往前院滄瀾苑議事廳去,目下少了長史與護衛指揮兩司,本王以為,沒合適人選上任前,此兩司的事宜,交由蜜蜜定奪的好。”
雒妃心頭警鈴大作,這般言語溫和沒火氣的秦壽,本就古怪的緊,眼下他還主動提出讓她參政,但凡事出反常必有妖,她不得不謹慎。
然而,秦壽就像是既有耐性又十分了解獵物的獵人,他清楚的明白雒妃的弱點,再適當的丟擲誘餌,即便雒妃曉得前面是陷阱,她也沒法拒絕。
是以,她略做思量,敷衍推拒道,“駙馬真是說笑,本宮畢竟是一介女流,又哪裡敢妄議政事,這要傳出去,還不讓人笑話是牝雞司晨。”
說到這,她刻意加了句,“朱長史,可不就是這般怒罵本宮的。”
秦壽望著她,煙色眼瞳幽深如墨,不辨情緒,好一會他才道,“本王以為,蜜蜜恣意慣了的,哪裡會在意這些。”
聞言,雒妃一噎,竟無話可說。
秦壽又道,“明日辰時,蜜蜜莫要誤了時辰。”
話落,他起身,狹長鳳眼微微斂著,俊美若白玉的面龐端的是面無表情,他走到門口,兀的想起什麼,回頭問,“怎不見蜜蜜的暗衛?”
雒妃唇邊有笑,眸卻疏離,她輕聲道,“白夜。”
她沒注意秦壽眼瞳驟然一縮,但又很快恢復淡然,且還閒適地把玩起腰間墜著的那塊壽字形的墨色玉佩。
白夜出現,一如既往的裝扮,他手扶在細劍刀柄上,在秦壽一丈外渾身緊繃地看著他。
秦壽轉著玉佩的手一頓,他眯眼瞧著白夜,好半晌才高深莫測的道了句,“劍法不錯。”
隨著話音,他人已經轉身往外走,但半隱在袖中的手倏地用握緊了玉佩。
雒妃輕笑出聲,那笑聲脆若鈴蘭,歡快的很,“白夜的劍法自然是好的……”
她也不管踏出廳外的秦壽是否還能聽到這話,徑直招了白夜近前。
沒人注意秦壽那隻手指關節微微泛白,待出了安佛院,他鬆開五指,起先還尚好的墨色玉佩頃刻化為粉末,從他指縫簌簌落下,飛揚如沙。
他神色晦莫忌深,眸底不禁從長卷的睫毛流瀉出的殺意駭人,可他身上無波無瀾,有風打著捲旋起一絲袍擺,飄起又落下,越發襯的他如玉冰涼。
卻說花廳裡頭,在秦壽出去的那刻,雒妃臉上就沒了笑意,她冷冷地看著他離開的方向,久久不言。
白夜頓了頓,躊躇開口道,“公主,駙馬讓卑職感覺很危險。”
他沒說的是,那種危險,就像是被一尊巋然猛獸給盯上了的錯覺,頭皮發麻,背脊發涼,不自覺的就會挑起他身體本能的攻擊姿態。
雒妃沒放心上,順口道,“駙馬此人,一向不是好撩拔的……”
有時候她都覺得,她除了解家,革職了長史和護衛指揮,如此大的動作,他竟能無動於衷,連聲重話都沒有,實在是叫她有些膽顫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