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壺酒,何歡並沒有一飲而盡,而是慢慢咂著。
似乎只要這杯酒喝不完,他就不會上路。
但上路的時辰,終究會隨著酒壺漸空,如期而至。
“何爺,咱們該上路了。”
何歡冷眼瞧著牢頭,帶著兩個搬著重重沙袋的獄卒走了進來。
他不屑地撇撇嘴,找了一處席子趴了上去:“動手吧,給爺個痛快。”
“是條漢子!”
臨死之際,牢頭也不吝拍幾句何歡的馬屁:“放心,斷不會讓何爺受罪。”
給獄卒使了個眼色,兩個獄卒將一個沙袋慢慢壓在了何歡背上。
何歡只覺得胸口一陣憋悶,胸腔裡的氣息正被沙袋一點點擠壓出去。
“再壓。”
很快,第二個沙袋也壓在了何歡的背上。
這次,他只覺得自己已經很難吸到空氣,整張臉憋得通紅。
“再壓。”
第三隻沙袋壓上,何歡已經吸不到任何空氣,只能感到肺裡的氣息一點點消逝。
他的臉已經由通紅變得鐵青,漸漸開始蒼白。
臨死之際,不知是不是受那搶劫犯言語的影響,腦海中忽然劃過妻女的身影。
他的一生,也在剎那間一閃而過。
何家掃地的少年家奴。
伺候少爺讀書的日日夜夜。
少爺大發善心,幫他娶了媳婦的喜悅。
媳婦給他誕下一個女兒,他卻沒有絲毫不滿,反而對妻女加意疼愛。
後來有一次,少爺說,他是少爺最信得過的人,讓他去幫少爺辦一件事。
他第一次幫著拋屍,看著那無辜少女的屍體,瞪大了眼睛望著自己的樣子,整夜嚇得睡不著覺。
直到不知什麼時候,自己已經可以面無表情的下手殺人,就像屠狗宰雞一樣簡單。
何歡笑了。
他的眼前,再次出現妻子燈下幫他補衫的身影,和女兒笑著,蹣跚衝向自己的步伐...
他的嘴唇囁喏著,似乎在說著什麼,也似乎在告別什麼。
牢頭點燃了三炷香,輕輕插在沙袋上,連連躬身。
“何爺,冤有頭債有主,咱們只是奉命行事,您要是報仇,就去找正主,可千萬別來尋咱們...”
砰!
牢房大門忽然被人一腳蹬開,牢頭迅速回頭望去:“什麼人!”
然而黑影一閃,沒等他看清來人,就被一掌打倒在地,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