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都是她不停地沒話找話跟他聊天,他從來沒主動跟她交流過什麼,眼下又是這種一觸即發的情況,他所說的每一個字都有可能變成利劍將他們原本就如履薄冰的關係戳的更加破敗不堪,更有可能會傷害她本來就已經很脆弱的感情。
字斟句酌,誠惶誠恐,說話時的語調。所用的字眼都要深思熟慮一番才敢開口,以前他還從不曾有過這樣的感受。
以前他總是嫌她煩,她主動找他聊天,他就潑她冷水,以為這樣就能讓她退怯。可她卻總是有無限的勇氣一樣,總是能越挫越勇。而他現在卻連一句話都開不了口,深怕會被她冷漠對待。
他這才知道,懦弱的人從來就不是她,而是他。
宋清歌也看著自己的手指,好半天才主動出聲打破了尷尬。“知了她……還好嗎?”
“嗯,好,很好,她沒事,你放心。”
像是就等著她開口了一眼,她的話音還沒落,他就已經急不可耐的做出了回答。
宋清歌有些吃驚的看著他,戰祁臉上有些窘迫,移開視線,沉聲道:“我已經給易南臣打過電話了。換腎手術的醫生都已經聯絡好了,等你身體好一些了,我就立刻給知了做手術。”
她臉色平靜的聽著他的話,好像一點都不覺得意外一樣,彷彿早就料到了他會這麼做。
也對,出了那樣的事,如果他還能做出傷害她們母女的事,那他就真的是禽獸不如了。
可宋清歌還是對他說:“謝謝你。”
戰祁的臉色青白交錯,好半天才說:“沒什麼好謝的,那也是我的女兒。”
她扯了扯嘴角。忽的就笑了,“你承認她是你的女兒,是因為我替你捱了這兩刀嗎?”
戰祁的喉頭像是卡了魚刺,嗓子眼裡生生髮疼,實在說不出話來。
他不說話,她的笑意就更深了,眼睛彎成好看的月牙,不疾不徐地說:“我替你捱了兩刀,你終於能意識到自己作為一個父親的責任,其實也不算虧,至少你肯替孩子換腎了,對不對?”
其實就算她不挨這兩刀,他該給孩子做手術也還是會做的。那個電話也不過是當時一氣之下打出去想刺激她的,並不是他真的就要奪走知了的最後一線生機。
只不過現在說這些已經沒意義了,她已經平白替他捱了兩刀,他再說這種話來為自己開脫,那就不是個男人了。
宋清歌等著他爆發或者發怒,畢竟以前她這樣挑釁的時候,他都會是這種反應。如果他這樣,那麼她也能用同樣的方法回敬他,反正現在已經是這樣了,大不了就是魚死網破,她沒什麼好怕的了。
可戰祁卻只是平靜的看著她,什麼都沒說。
他沒說話,她反倒是有些亂了陣腳,彷彿她希望是一拳打在沙袋上,等著沙袋反彈給她一下,這樣兩人才能繼續打下去。結果這一拳下去卻打進了棉花裡,什麼氣都撒不出來了。
良久之後,戰祁才說:“你受傷的事,我還沒告訴孩子,怕她害怕。”
“嗯,你這樣做是對的,謝謝。”
“戰毅他們……也都知道過去錯怪你了,他們都覺得有些無顏面對你,所以讓我等你醒來之後替他們說聲抱歉。”
“哦。”她只是淡淡的應了一聲,臉上也看不出喜怒來。
過去的誤會都已經造成了,不是說他們一句“抱歉”就能抹平的,如果她鬼門關走一遭才能讓他們看清她的人品,那這個代價未免也有點太慘重了些。
對話又陷入了僵局,他其實有一肚子的話想跟她說,可是到了嘴邊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總覺得眼下這種情況他說什麼都不對。
刀口實在是疼得很,宋清歌靠坐了一會兒就覺得堅持不住了,揮手打發他,“你回去吧,我累了,想休息。”
“那你睡吧,我就在這兒守著你。”
他把病床搖下來,就在床邊目不轉睛的看著她。
宋清歌也懶得去和他爭口舌之快。她是真的很累,總覺得身體裡的力氣也隨著那些血一起流走了一樣,全身乏力,總想睡覺。躺下來沒多久就睡過去了。
戰祁在一旁看著她的睡顏,確定她真的睡著了,才靠過去在她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
*
因為戰祁一直都在醫院裡守著宋清歌,所以公司的事也沒怎麼管理,那個殺手到底是什麼人派來的,有什麼目的,他也沒心思去追究。
一直到事發第三天的晚上。他才接到了戰毅的電話,說是幕後黑手已經揪出來了,讓他來看看怎麼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