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毅沒想到最後的情況會是這樣的。
和馮知薇一起喝酒的時候,他一杯接著一杯的灌著自己,酒精上腦的時候,他也曾恍恍惚惚的想過,這一切是不是隻是自己做的一個夢,一個極其怪異又令人心境的夢。
他的父母剛剛離世的時候,他也經常做噩夢,夢見自己站在懸崖邊,冷風呼呼的吹著,他很慌,轉頭想跑,可是腳下一滑卻跌下來懸崖。萬丈深的懸崖,他一直一直的向下墜,失重的感覺讓他很怕,只能放聲大叫,卻驚動了睡在同屋的時豫。
是了,那個時候他們年紀都不大,戰崢戰嶸兩個親兄弟住一個房間,戰祁自己住一個屋,他和時豫睡一個房間。
他的叫聲驚醒了時豫,時豫爬起來揉著睡眼惺忪的眼睛推醒他,罵道:“大晚上的你叫叫叫,招魂呢?”
他嘴上雖是這麼說的,可手上卻還是會細心的遞給他一杯水。
他喘著粗氣,眼裡有溫熱的感覺,對時豫道:“我做噩夢了。”
時豫長長地打了個哈欠,回身上了自己的床,翻了個身道:“你睡覺的時候把手放在了自己胸口上,所以就容易做噩夢。”
再後來不知怎麼的,他就有了夢魘的毛病,和馮知遇結婚後,他也曾在驚心動魄的噩夢中被她推醒,她坐在他身邊,擔憂的問他怎麼了。
那個時候他看著她,突然莫名就覺得很安心,再後來馮知遇知道了他有夢魘的毛病,也知道他睡覺的時候習慣把手放在心臟的位置,於是每天晚上都會握著他的手睡,慢慢不知不覺的,他夢魘的毛病就好了。
在銀樽光怪陸離的世界裡時,他握著酒杯,曾想大聲叫兩聲,看看是不是還會有人推醒他,溫柔的問一句,“阿毅,你是不是又做噩夢了?”
可是再也不會有了。
都說白酒當時酒勁兒大,洋酒後勁兒大,他從銀樽出來的時候不覺得自己喝多了,可現在站在燈光大亮的客廳裡,腳下虛浮的像是踩了棉花,他才終於意識到,自己確實是喝多了。
他用力眨了眨眼睛,反覆去看,再三確認,終於看清了握著行李箱杆兒站在自己面前的馮知遇。
他靜靜地看著她,按了按眉心,像是沒聽懂一樣,又問了一遍,“你剛剛說什麼?”
馮知遇臉上還是那副淡然的表情,“我說,我等你回來,是跟你說一聲,再見。”
是他想錯了。
他推開門的一瞬間,看到她正襟危坐的坐在沙發上,就像過去很多個他故意不回家,在外面夜夜笙歌的夜晚一樣,無論多晚,她永遠都像個守時的小媳婦乖乖坐在那裡,他一回來,她就像個陀螺似的開始忙活,給他準備蜂蜜水,給他擦臉。
他以為今天也不例外,但到底是他錯了。
戰毅這才後知後覺的想起來,他們好像已經領過離婚證了,他開始渾身上下的翻找那個紅色的小本,可是摸了一圈兒都沒找到,他終於回憶起來,大概是喝酒的時候隨手不知道扔到哪裡去了。
他的臉色很差,一直盯著她手裡的行李箱不放,馮知遇怔了一下,以為他是在在意她的東西,立刻解釋道:“你放心,不該拿的東西我什麼都沒拿,我只拿了我自己的衣服和一些物品。”
收拾行李的時候,她看著這個裝修考究的家,明明有那麼多東西,可是真到了這一刻,零零碎碎的東西上收拾起來原來也不過就是這一箱子罷了。
她來的時候沒帶什麼,走的時候同樣也帶不走什麼。
戰毅最敏感的那根神經終於被她刺痛了,脫下外套向旁邊一甩,指著門口怒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既然都收拾好了還等在這裡做什麼,滾,現在就滾!”
兩天之內,他對她說的這個“滾”字,已經快要持平於這一年的總和了。
馮知遇仍然是那副不鹹不淡的表情,甚至嘴角還帶了一抹笑,這一抹笑在戰毅看來更是刺眼無比,憤然道:“還不滾,難不成等我把你請出去?”
她只是靜靜地看了他幾秒,隨即輕輕搖了搖頭道:“不必了,我這就走。”
她說罷,拉起自己的箱子便向外走去,經過玄關口的時候,她又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開啟自己的包,從裡面翻出一串叮叮噹噹的鑰匙,小心仔細的將鑰匙從鑰匙環上取下來,輕輕地放在鞋櫃上。
做完這一系列動作,她又回頭看了他深深地一眼,終於開啟房門,向外走去,行李箱的輪子在門框上碾過,就像是同時碾過了戰毅的神經一樣,讓他覺得頭有些疼。
房門很快就被關上了,戰毅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看著那扇被關上的房門,忽然就覺得心慌意亂,抬手按上太陽穴,開始左右不停地在客廳裡踱步。
他覺得自己此時應該是要做些什麼的,可是腦子裡已經成了一團麻,卻又完全想不起來自己究竟該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