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裡燈火通明,但燈火都像凝滯了一般,照在皇帝的臉上。
皇帝的臉色是從未見過的陰沉。
「真是沒想到,朕等了你這麼久,等來你這麼一句胡話。」他冷冷說,「霍蓮,朕要聽的是這個嗎!」
被甩在一旁的朱川噗通也跪下來:「陛下,我們都督是被矇蔽的,那——」
他的話沒說完霍蓮抬手一甩,身上的佩刀帶著刀鞘砸了過去,朱川一聲悶哼,被砸得蜷縮在地上。
朱川的話被打斷了,皇帝也面帶懼色,向後退了一步。
「霍蓮!」他喝道。
不過那句你要弒君嗎並沒有說出來。
不知道是因為皇帝的尊嚴,還是怕這句話提醒了霍蓮。
皇帝的手扶住了桌桉。
跪地的霍蓮並沒有暴起。
「臣知道陛下要聽什麼。」他神情平靜,看著皇帝,「臣從來都是最知道陛下心意的,臣知道陛下現在充滿了疑惑,而要讓陛下您解惑,做出清晰的判定,臣必須必須說清楚當年。」
當年的事他原本都要忘記了,也就是偶爾噩夢,被他一揮而散。
也沒什麼好記起的,當時事情發生的太突然,他還不清楚發生了什麼就被逼著握住了刀,沒有思索不能追問,砍掉了梁寺的頭,結束這一切。
他也從未想過要說從前,還是在皇帝面前。
還好因為七星的追問,曾經說過一次,要不然,他都不知道開口要說什麼。
其實原來真要說也很簡單,說他知道的,他看到的就可以了。
他知道義父的頭是義父要他砍下的,斷絕了晉王裹挾北海軍的機會。
他看到墨門的諸人奮力與晉王從眾廝殺,墨門掌門躍入鑄造池關閉了機關,將晉王藏匿的兵馬困殺在其中。
「陛下,正是因此,臣才能斬殺晉王,在援軍到來前平息謀亂。」
「這一切發生於混亂中,湮滅混亂中,無憑無據,臣只能一人接過先帝和陛下的盛恩,肝腦塗地以報。」
霍蓮說的話其實也不長,但對皇帝來說陡然被拉回去了七八年,甚至十多年的記憶。
幼年時候的惶恐不安,少年時候的卑微,太子兄長陡然離世的震驚,以及成為太子的狂喜。
回憶掀起各種情緒衝擊,皇帝的臉色變幻不定。
他不喜歡回憶。
他也不喜歡回頭看。
尤其還是顛覆了記憶的荒唐可笑的回憶!
「既然你要說清楚,那朕問你,梁寺是不是被晉王私約而去?」皇帝聲音冷冷,「還有那個墨門,是不是晉王召集而來?」
聽到這質問,霍蓮抬起頭:「是。」
皇帝冷笑:「太子是不是死在晉王手裡?死在那個什麼鑄造池!」
霍蓮再次點頭:「是。」
皇帝怒急而笑:「你還敢說是!」
是啊,他敢說是,甚至還忍不住笑了笑,這樣的對話也曾在他和七星之間,當時他是質問者,七星是回答的,不知道她當時心裡在想什麼,反正理直氣壯沒有絲毫畏懼。
「是。」霍蓮再次說,看著皇帝,「陛下,臣不是說他們沒有罪,陛下已經知道他們的罪,臣想讓陛下知道他們的功。」
皇帝抬手將桌桉上堆積的奏章掃了下去。
「功?什麼功?」他冷冷說,「他們受晉王之邀而來,太子因為他們而死,說破天去也是罪無可恕。」
他看著霍蓮。
「霍蓮,朕沒有想到,你竟然會說出這種湖塗話。」
「朕不知道你發什麼瘋,但是,梁八子。」
皇帝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