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戰和之議二
“以朝廷現在的財力物力,根本無法與東虜開戰,甚至與東虜媾和還有一個好處。”張質說道:“就是鹽場。武興之役,國家喪兩淮,兩淮鹽場盡為敵有,湖南一帶,鹽價騰高,以至於以至於百文一斤,即便如此,還只要攀升,沒有下降的。百姓淡食,鹽不僅僅是國之財源,也是百姓日常萬萬不可或缺之物。而各省鹽務一時不能支撐,只有從東虜哪裡買了。”
“盡有此事?”張軒大吃一驚。
對鹽務張軒之前並沒有多注意,也是在兩廣主政之後,才知道鹽務的重要性。
在明朝,鹽稅從來是僅次於田賦的財政收入。而兩淮鹽稅更是甲於天下。總體來說,雖然沿海各省都有鹽務,從山東到廣東,但是產鹽大端還是在兩淮。明時各地產鹽區的分銷都是有嚴苛的規定的。兩淮鹽分銷南直隸,河南,湖廣,江西。
當然了,分銷區與省份並非完全重合。但是大差不差。
兩淮鹽區的失守,兩湖,江西,南直隸一部分都缺少鹽,而廣東,福建,浙江三省的鹽產出量都不是太大。這與環境因素有關,一般情況之下,都是僅僅供應本省,多出來一些支援一些其他地方,但本來產量不多,即便下令擴大生產,以這個時代的效率,從張軒下令,到下面擴大生產,也是需要一段時間的。
更讓張軒不確定的,浙江,福建,廣東三省的鹽場,能供應起這麼多的海鹽嗎?
不想,不知道,一想張軒就覺得頭大。
鹽這東西,在後世看來從不覺得多重要,但是如果不吃鹽的話。根本幹不了力氣活。
“陛下,臣也是剛剛知道的。”張質說道:“不過,西京與南京之中,還有一些存鹽,支撐軍需卻是可以的。不過支援百姓,卻是未必可以了。故以臣之見,與東虜議和,開關互市,如此民間得鹽,官府也可設卡收稅,當為一大端。”
張軒明白,如果真的按照張質說法,這關稅定然是一大筆銀子。
剛剛開始的時候,張軒以為只要開海關,就財源滾滾來了,但是經過一段時間之後,張軒不得不承認一件事情,那就是十七世紀的海洋貿易,與十九世紀的海洋貿易是兩種不同的狀態。
清末在海關被英國人管控的情況下,依然能收入數千萬兩白銀,成為國家經費的大端。但是在這個時代是不行的,因為即便對西洋文明怎麼推崇,而在這個時代,東亞海洋貿易份額,遠遠比不上大明內部的交易量。
也就是說,中國本身才是最大的消費市場。
倒不是海洋貿易沒有前途,而是海洋貿易有的是前途,但是在實際上,卻比不上中國經濟體量。
如果這樣做的話,每年收個幾百萬兩,恐怕在預料之中。但是並非沒有壞處的,縱然夏朝在這樣交易之中得到好處,但是東虜得到的好處只會更大,張軒用腳趾頭想,就知道,東虜一定會用鹽換糧。
張軒本意不想與東虜議和,但是心中也不由的動搖起來。
“陛下。”曹宗瑜說道:“東虜南下江南,天下為之禁聲,唯陛下高舉義旗,一戰而定,乃有今日。然天下士子誓死效忠陛下,所為何事?乃是漢虜之仇,華夷之辨。”
“天下漢人寧跟隨陛下戰死沙場,不願意為東虜牛馬。”
“今日陛下與東虜議和,恐失天下之望。”
張軒聽了,心中有些慚愧,不敢出聲。他很清楚,這一套當初是他說給曹宗瑜的聽的。
大義是一種很奇怪的東西,說有用,很有用,說沒有用,也相當沒有用。但是作為朝廷即便是立牌坊,也要立下來。故而才有清廷的口號,“為明報仇。”
當然了,提出口號,也是一種政治智慧。
張軒給自己的按上的口號,就是華夷之辨。
以華夷之辨來籠絡人心。也正是張軒這個口號,在東虜南下的時候,才有那麼多文人士子來投奔張軒。與東虜議和,恐怕是自打嘴巴。但是現實因素卻讓張軒不得不考慮是否與東虜緩和一下關係。
“唐王此言差矣。”張質說道:“而今不過是權宜之計罷了。”
曹宗瑜冷笑一聲,說道:“公道自在人心,天人可鑑。張相自以為是權宜之計,卻不知道是不是某些人的太平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