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就知道,張軒在戰術上或許有冒險的時候,但是在戰略上從來是十分穩健,步步為營。絕無冒進之舉。
而今更是如此。
做皇帝必須不讓人猜到心中所想,否則進策之人,皆是文安之之流。到時候即便皇帝心思脫離實際,但在這樣的人口中,都是天經地義之理。
即便大事已去,還覺得這樣的大臣是君臣相得。
所以聖心難測,這四個字是皇帝基本要求之一,唯獨讓人猜不著自己的心思,才能聽更多的真話。
顯然,而今的張軒做皇帝的火候還不夠。
最少他現在沒有意思這一點。
張軒聽完文安之的話,目光掃過下面的人,沒有說話,但是含義卻是很明白的。
許都見了說道:“陛下,文學士所言極是,末將也觀察過了,大軍士氣雖然尚可,但是卻有一些虛浮,有些驕氣了。是時候沉澱一下了。只是而今卻一有一件事要費思量。”
“清軍飲馬長江,日夜造船,隨時都可能潛渡長江,兵臨南京城下。”
“南京乃我朝帝都,這樣朝夕受到威脅,如何能安定人心,故而臣以為,即便要罷兵
休戰,這一件事情也要好好考慮。”
張軒聽了,眉頭微微一皺。不得不承認許都所言是一個問題。
南京之所以能成為首都,長江水運是其中一個重要的條件。正因為長江水運便利,各地的物資,可以以極其輕便的方式運輸到京師。清軍佔據長江北岸,且不說能不能威脅南京。單單說影響長江水運,就是一個極大的問題。
“陛下。”周輔臣說道:“許將軍未免危言聳聽了,有臣在,清軍那些舢板,決計不可能在江上出沒。臣願意立軍令狀。”
許都這話,徹底惹惱了周輔臣,在周輔臣看來,許都分明是在詆譭他的能力。
許都說道:“周將軍,你無須如此,我知道長江水師戰力雄厚,清軍水師不是對手,但是隻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東虜如果以自小舟夜間出沒在江上,周將軍怎麼辦?”
“難不成一年三百六十日,枕戈待旦嗎? ”
周輔臣知道許都所言有道理,但是猶自嘴硬,說道:“有何不可?”
“好了。”張軒打斷了兩人對話,不想讓朝議陷入胡攪蠻纏的深淵之中,說道:“許將軍,你有什麼辦法?”
許都說道:“臣請設江北大營,而今軍力雖然疲憊,但並非沒有一戰之力,大軍渡過長江,無須奪取城垣,只需在江北設一大營,看護江面,如此一來清軍想要騷擾長江,就難了。長江水道就為我獨有了。”
張軒很明白,即便能做到這一點,長江水道未必能為夏朝獨有的,千里江岸,哪裡能夠處處設防。如果許都能往北推擠數十里,將揚州等府縣都拿下來,或許能做到。但是僅僅設立一個江北大營,雖然能有效降低清軍騷擾的可能性,但是要完全封堵乾淨,卻是不可能的。
“等等。”張軒心中暗道:“許都的意思未必是江北大營,恐怕是想在江北再戰一場,”
張軒剛剛想到這裡,就請許都大聲說道:“陛下若是信臣,臣請命渡江建立江北大營,為南京屏障。”
張軒一聽越發相信自己的判斷了。
許都也算倒黴了。之前許都與曹宗瑜作為張軒的左膀右臂。可惜曹宗瑜要坐鎮兩廣鎮守張軒的後路,而許都也因為金華一戰,不能參與真正的大決戰。進攻南京的時候,卻有得了一個救火的微末功勞。眼看以前位置於自己下面的人,一個個上來了。許都心中恐怕也著急了,想要立功。
但是隻有打仗才有功勞,而今張軒有意罷戰,這功勞從何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