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2010年秋天的事情了,還在DL市上大學的我有一天黃昏時分接到了師侄天龍的電話,
“喂,小師叔在嗎?”電話一端傳來了師侄甕聲甕氣的聲音。
“哦,是天龍啊,”說著我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繼續說道,“您的電話可是少見得緊吶,有什麼事情嗎?”
“小師叔啊,咱敢不敢不一口一個‘您’、‘您’、‘您’的?”天龍師侄故作生氣地說著,“您再這樣,這話我就不說了,您老別後悔~”
“別~打住~”說著我悻悻地挪步到了寢室靠窗邊的一角,避開了舍友的目光,望著樓下熙熙攘攘的人群,清了清嗓子繼續道,“咳咳,說吧,啥事?”
“哦,”天龍師侄也正色道,“今天‘孫大妖’來了廟上,說是‘孫小妖’今年參加高考,也到了DL市念大學,閒談中得知小師叔也在DL市,所以‘孫大妖’就想拜託您去學校看看‘小妖’,畢竟‘小妖’弟弟還是第一次來中土,而且年紀還小。。。”
聽到師侄的話,我愣了片刻,沉吟道,“想那孫家本是傣族大巫的後裔,當年你師爺在的時候,曾經不止一次說過,不許我們與那孫家後人有太多沾染,現在你師爺已經羽化了,孫家的老爺子也不在世了,就是再多恩怨,想來也隨風遠逝了吧,至於‘孫小妖’我想我還是不去見了吧。”
“可別啊,”天龍師侄聽我這樣說隨即帶著哭腔說道,“小師叔,您可不能害我,我已經答應‘孫大妖’了,如果食言而肥的話,您可知道那群人的手段的啊。。。”
“那是你答應的,跟我沒關係。”說著我就要掛電話。
“誒,算了吧,小師叔,”天龍師侄繼續帶著哭腔作勢也要掛電話,“誒,真是人走茶涼啊,我師父桃花道人如果在的話就好了。。。”
“等等,”提起桃花道人,我腦海中不禁想起來大師兄在世時候的音容笑貌,不覺得心中一緊,隨即說道,“也罷,我去就是了,記得替我在你師父靈前磕幾個頭。”
“好嘞,”天龍師侄隨即破涕為笑道,“您放心小師叔,這都不是問題,我這就把‘孫小妖’的地址和聯絡方式從QQ給您發過去,注意查收喲~”
隨即,我便無奈地洗漱一番,披上一件厚實的道袍,從宿舍中向外走去,同寢的同學們,對於我的裝束也早已司空見慣,打個招呼便不再理會。出了寢室樓,天色已經變得矇矇黑,DL市是一座有名的海濱城市,深秋的晚上,海風還是很硬的,吹在臉上,不由得生疼,隨即,我走到道邊,伸手攔下了一輛計程車,把地址給了司機,示意司機不要拼客,點起一顆煙,按下車窗大口大口地吸著,腦海中快速地閃過對於“孫家”的記憶。
孫家,是藏邊一處大型傣寨的“神巫”世家,對於我們這群道士來說,本身教規是不允許與彼有來往的,但是說到恩師與“孫老妖”(孫家的老爺子,記不住具體名字,故此就以外號書寫吧,如果有孫家後人看到,可以與小道聯絡,隨時更改。)的深厚友情卻是特殊時代下的產物了。據說,孫老妖生前是一個非常向往自由的巫師,他在繼承了寨中的“巫法”的同時,又嚮往著外面世界的生活,於是便在抗日戰爭前夕自顧自地溜出了傣寨,去外面的世界闖蕩。後來,抗日戰爭爆發,見過日寇殘忍的孫老妖毅然投身到了抗日隊伍當中,在隊伍中,結識了同樣熱血的恩師,二人在槍林彈雨中結下了深厚的友情,等到抗戰結束後,便與恩師灑淚而別,回到了傣寨中。自此以後的事情,恩師便沒有再提起過,只是有一次聽大師兄說,建國後,有一次恩師去了傣寨與孫老妖發生了強烈的口角,自此二人便不是很和睦。至於後來孫老妖的獨子孫大妖,以及獨孫孫小妖的事情,我們就更不甚瞭解了。
想著想著不由得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儼然已經抵達了目的地——位於JZ區的D大學,打個哈欠,付清車費,謝過司機,便下車走到了D大學的門前,稍微活動了下身子,撥通了天龍師侄給的電話,還未等電話接通,便聽到背後有電話鈴響的聲音,扭頭看去,卻是一個虎背熊腰的中年漢子,身上穿得西裝革履的,鼻樑上戴著墨鏡,耳朵上連著藍芽耳機,手裡拿著一部正在響鈴的電話。“您好,”西裝男開口道,“這位想必就是楊道長了,我家少爺叫我在這裡等您,少爺在包間內恭候,您請隨我來。”
聽了這話,我不疑有他,結束通話還在撥出的電話,打個稽首禮道句有勞,便緊隨其後,走到不遠處一家“上島咖啡”的包房門口。。。
西裝男敲了三聲門,沒有一絲感情地說了句,“少爺,客人到了。”便自顧自地叉著手,站在了包房門口的一側。
“嗯~”屋子裡一聲陰惻惻的聲音飄出,聽得我不禁打了一個寒顫,隨即,我定了定心神,推開房門,邁步走了進去,但見,這間包房還是蠻大的,面對面放置著兩張舒適的沙發,沙發中間橫置著一張桌几,桌几上擺放著一套茶具,一枚薰香爐,一瓶紫色的水仙,還有一張棋盤,兩個棋簍,沙發的主位上坐著一個年輕的男子,男子背後,拱手佇立著兩個西裝男。
於是我邁步走到了年輕男子的對面,打個稽首道,“想必這位便是孫家少爺了,小道稽首了,您老吉祥。”
那男子站起身來,雙手交叉在胸前,微微含胸道,“小叔叔不必這樣客氣,早就聽家父談及貴我兩門,淵源頗深,此番相見不必見外,”說罷,左手虛讓一揖,繼續道,“小叔叔請坐。”
說罷,二人自是落座不表,待得落座,偷眼觀瞧,只見這孫小妖,生的眉清目秀,高顴骨、間下磕、朝天眉、杏仁眼、面賽銀盆,端的是丰神朗秀,眼中不時透出幾點寒芒,若是在女子看去自是萬種的風情,但是在於男子看來卻是如青鋒徹骨,對坐其側猶如置身萬丈寒冰之內,使人不自覺地寒毛倒豎。
但聽“咳咳”兩聲,孫小妖打破尷尬,伸手泡好兩盞茶,道,“小子初來寶處,多有不習慣之所,還望您老多多指教。”
“哪裡哪裡,”我仰天打個哈哈,“少爺多慮了,以少爺天資聰穎,更兼世家大族,不要說我們DL市,便是直赴帝都又有何不可?”說著點了一顆煙,繼續道,“不過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隨時跟我打個招呼就是了,只要沒有特殊事情自然隨叫隨到。”說著,眼睛掃到棋盤上,於是發問道,“孫少爺也精於此道?”
“是了啊,”孫小妖將額頭的劉海攏向腦後,“自從家祖與尊師相識後,便好上此道,待回了寨子便教了家父,後來家父就教了我,怎麼?小叔叔有興手彈一局?”說罷,便將簍蓋打掉,取出黑子便下入天元。
我看後不由得一愣,須知道,這圍棋周天三百六十數,中央天元一點卻不在三百六十數內,在於周天數的演算上,天元便是紫微辰極所在,第一子不落九星位而獨注天元,要麼是奕手對於棋路完全不懂,要麼就是絕對的破盤高手,於是我便摸出白子,注入邊星不提。
於是乎,我們便這樣,一邊喝著茶,一邊天南海北地聊著,一邊思索著棋局,時而皺眉苦思,時而舉棋不定,時間便一絲絲地流過。不知道過了多久,這靜謐終於被一聲急促地敲門聲打破。
隨著,孫小妖一聲,“讓他進來吧~”,門吱呀一聲開啟了,迎面進來一位男士,卻說這位男士,連門都沒進,便噗通一聲跪到在地,嚎啕哭著,哀告著,“饒命”連滾帶爬地,跪行到桌几的邊緣,見到此情此景,我不由倒吸一口涼氣,不自覺的從沙發上站起,作勢要去攙扶。
卻聽,孫小妖低沉地說,“小叔叔,這件事與你無關,不要碰他,他該~死!”最後一個“死”字卻是咬牙切齒一般地吼出的。
那男子聽到後,更是體弱篩糠一般以頭杵地,玩命的磕著頭,那時的我哪裡見過這種場面,不由得愣在了原地,呆呆的不知所措,卻見孫小妖恢復了以往地平靜,伸手拉我坐回沙發,沉沉地說道,“該您落子了小叔叔,這種豬狗不如的東西,枉批人皮,您不用管他,現在都是他應得的。”
重新回座後,穩了穩心神,定睛看去,只見那男子,約莫三十歲上下年紀,流線的身材,如明星般的容貌,一身高檔的西裝,戴著一枚金絲眼鏡,看起來也不像是市井流民,倒有幾分高貴的氣質,但此時卻磕頭如搗蒜,涕淚橫流,臉上淚漬、涕漬、血漬及灰塵互相混合著,說不出的悽慘。
隨意地落了几子,扭頭望向孫小妖,“孫少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人是誰?你們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