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議政廳,衛玄難得地感到壓抑,這段時間,衛玄確實處處不順。焦俊帶著圖象在酒店裡轉了幾天,一到燈火通明的時候就過去,終於有人認出,是扶風竇家竇琮的把兄弟屠世尚。焦俊找到竇家,竇琮說屠世尚十天前就去了江南,根本不相信屠世尚還在長安;沒有證據,就是衛玄也不敢搜府,線索再次斷了。
曹對死後,周謙調查了一起隨汗血寶馬來長安的康國人阿布,同樣沒有結果;至於抄來的物品,就象徐康說得那樣,根本沒有頭緒。長孫晟在煎熬中,終於抵不過命運,含恨而逝,臨終留下一份書信,建議還是把歲寒堂交給裴矩;聖天子楊廣竟然採納了,只是告訴裴矩,把一切接待來賓的事情交給禮部,安心處理歲寒堂的事情。
衛玄身為長安的地方負責人,和禮部尚書楊玄感一樣,都擔心各國來朝會在長安會造成無數是非,給自己惹來麻煩。納言楊文思讓人給每位大臣發了一張紙,是楊崇牽頭的接待小組交出的方案,楊文思笑道:“禮部接納了裴公的一些設想,並根據長安的形勢,給我們留了很大的彈性,一共十條,我們逐一討論。”
楊崇首先提出的是接待等級,國王來朝的專門設臨時驛館,一國一館;重臣來朝的安排在長安原有的驛館;商人代表的使者安排在典客署。這點所有人都沒意見,你來什麼級別,我給什麼待遇,大家心裡有數。
其次楊崇保留了裴矩的設想,但是做了限制,歌舞表演、免費吃喝只允許在朱雀大街上,長安、萬年兩縣將在左右衛的每一個巡街鋪兩側,各建五個臨時的長廊酒肆,共計一百二十家。只不過楊崇的手段比裴矩要好,沒有準備拿隋煬帝楊廣的名字去強徵暴斂,而是建議參與的各家酒店可以打出自己的招牌,禮部最好做出評判,前一百名將標註在朱雀街上的長安遊玩地圖上。
長安遊玩地圖是第三條,就是在十二個巡街鋪各豎一張地圖,標明巡街鋪附近各坊中有哪些好玩的地方,長安、萬年兩縣都明確表示願意出製作地圖的費用,並且以後每年換新。虞世基嘖嘖稱奇道:“楊尚書,你們禮部這是不準備掏錢的架勢啊。長安酒家有一千六百多家,只有一百家上地圖,還不打破頭;每坊可以標註一個標誌性的建築物或景點、商鋪,寺廟和店鋪必有一場好爭,兩縣當然願意出面辦理。”
高熲笑道:“第四條舉行馬球賽不錯,馬球在西域各國流行,我大隋的水平也不差,只是楊崇吃相太難看,竟然要求賣票。”
蘇威說道:“這倒沒什麼,賣票的收入一半支付給馬球場,這樣就不用擔心場地了,相信長安各家都會提供。只是楊崇手筆小了,球隊少了點,可以讓周圍郡縣和涼州那邊派馬球隊來,湊個六十四支隊,就按禮部的意見淘汰制,一共六十四場,前三名禮部發獎,獎金從賣票分成的錢裡出。”
楊廣擺擺手說:“最後四場在皇家馬球場舉行,不賣票,讓楊崇把前三名的獎品先設計出來。”蘇威等人明白,這是楊廣要與民同樂,自己看球賽,便記錄下來。
第五條是裴矩要求的樹包綢緞,楊崇縮小到長安各個城門口和朱雀大街的範圍,其他地方推廣孔明燈,由里正負責。只是第六條設定工坊區讓大部分人不理解,楊玄感笑著解釋說:“禮部的意思是,對西域的貿易儘量集中在一起,設立工坊區就是為了定向貿易,地點選在昆明池南滄浪河畔。”
在座的都是老狐狸,曉得沒隋煬帝楊廣點頭,楊玄感不會拿出這一條;高熲擔心地問道:“不需要從外地強徵工坊牽來嗎?”
“不需要,工坊區對官方民間都開放,地租免費五十年,只是稅收依舊。”楊玄感從容地說:“玉海齋先定了兩家,一個是生產裝葡萄酒的木桶,另一個是加工玉石;戶部打算在那裡建一個鹽坊,專門處理從西域運回來的青鹽;笑珍齋準備開一個果酒坊。只要中樞同意,大會前四家工坊就能開工,到時候安排西域商人、貴族去參觀,吸引他們投資;各國民間的商團和護衛隊都安置在工坊區附近。”
裴矩嘆了口氣,這是兵部定向貿易的另一個手段,只是這次換做禮部出面;商團和護衛隊都安置在工坊區,就是為了方便交易和談判。蘇威看後面四條是常規的禮儀流程和對隋煬帝要求的禮物安排,大大地鬆了一口氣,整個預算只會比張掖的低,並且低了不少,禮部算是做了件善事。
虞世基忽然說道:“樊子蓋就要回來,他熟悉西域各國的風俗,要不然安排他在工坊區負責。”
官場就是這樣,每個人都是多方位的角逐,東踢一腳西打一拳,虞世基剛剛還在欣賞禮部的策論,轉眼就可以提出對禮部的制約。只有這樣,虞世基在隋煬帝眼裡才會是個能臣加忠臣,一切都是以大隋或皇帝的利益為主,就算談不上大公無私,也絕對是值得信任的臣子。
楊玄感微微一笑,他和胡師耽、孔穎達討論過,對這塊肥肉脫離自己的手早有心理準備;楊達反而皺了皺眉頭說道:“樊子蓋剛正,恐怕對這種爾虞我詐的生意不大熟悉,能不能換個人選?”
蘇威立即明白,玉海齋是皇親國戚的生意,戶部更是皇帝的錢袋,楊達這是在提醒,不能最後讓他們的三個工坊賠了錢,於是建議道:“現在大體方案已定,楊崇已經完成了在禮部的任務,是不是可以調去幫助樊子蓋?”
段文振立即接話道:“蘇相言之有理,不如讓楊崇還是回到兵部,工坊區計劃本身就是定向貿易的一部分。”
楊廣毫不客氣地否定說:“楊崇留在禮部,于闐的玉山回來由他負責。玄感,和楊崇說一聲,現在可以多花點時間在玻璃研製上,一旦他能做到和西域的玻璃製品八成象,朝廷出十萬貫收購玻璃工坊。”
眾人無語,那樣的玻璃工坊一年掙三四十萬貫是正常的,楊廣一句話,拿走了玉海齋和楊崇最大一部分利潤。最可怕的是,楊廣這句話不知道真假,或許只是一個託詞,楊廣盯住的其實是裴矩和命運未卜的歲寒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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