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何僵持了半炷香的時間,抵不過室內越來越重的殺氣,終於頹喪地說:“我告訴你們。李世民是在大街上突然出現在我面前,他一開始沒說是來刺殺越王的,只是安排我去平叛;我是李家的死士,那份文契在李世民的手中,他說做完這件事就把文契還給我。臨走的時候,才問我要了一張紙條,去我岳父的軍工坊拿兩套騎兵用的連弩。”
楊公卿不相信地問:“這麼簡單,可是你從監獄裡出來就是在折騰,所以才會被調到河套那裡去;李唐覆滅,你應該慶幸沒有了證據,這些年沒有李唐的人與你聯絡,你為李唐奔走什麼?”
常何慘笑道:“我一直沒有能擺脫這件事,原來是觀音婢和我聯絡,到觀音婢死了,我又調到河套地區,才消停幾年,原以為一切都過去了,沒想到一切是剛剛開始,李世民又有忽然出現了。”
馬周柔和地問:“常兄,和你一樣的人,你在長安可曾遇見過?”
常何搖搖頭說:“三千死士,彼此認識的本來就少,李唐得了長安以後,大部分都加入了軍隊,淡忘了。”
楊公卿知道馬周沒有說實話,也不拆穿,冷冷地說:“給你一個機會,明天公開處斬那十九個人,你做劊子手;只要你殺了那十九個人,自會讓你官復原職。”
常何陷入了沉默,聽說過這種投名狀的做法,沒想到今天落在自己頭上,那都是跟隨自己起家的同鄉老兄弟,三百人加入瓦崗,十多年征戰,十死八九;有殘廢回家的,有抱怨離去的,這十九個人跟著自己從不離棄,即使自己在監獄的兩年,他們依舊留在常家,照看著家人。
馬周吩咐一名軍官去倒杯水來給常何,常何接過來,繃著鐵鏈喝了兩口,抬頭問楊公卿:“你為什麼不問刺殺馮智戣的事?”
楊公卿答道:“李唐餘孽刺殺馮大人,是為了挑起嶺南與長安的戰爭,其心可誅;你那十九個手下就是李世民安排的好手,暗殺後將知情人全部殺掉。所以你殺了他們,就是洗清自己,要不然主使的人就是你。”
常何搖頭說:“嶺南的人不會相信。”
馬周微微笑道:“我們說嶺南自然不信,但是馮智戣說,嶺南一定會相信。馮智戣在現場看到了全部的過程,囚犯們不認識馮智戣,只認馬車和服裝,他們殺的是一個年齡相當、長相有三分象的替身;馮智戣已經寫信回去。”
常何心中懊悔,楊崇既然知道這件事,怎麼會讓李世民的人真的殺了馮智戣,馮盎要是接到馮智戣的信,逃到嶺南的那些人,能夠被綁送長安就是一件幸運的事了。楊公卿站起身形說:“常何,給句痛快話,想活,還是想當英雄?”
“想活。”常何只感覺自己的世界一片黑暗,自小就以英雄自居的自己,竟然還沒動刑就敗下陣來。楊公卿出去不久,岐暉就道骨仙風地走了進來,常何的眼中都快噴出怒火:“你來幹什麼?”
岐暉關上門,示意常何冷靜說:“你的家裡難道沒有樓觀的東西,沒有保留陸壓給你的信或者禮物?有,肯定有,我聽陸壓誇過你幾次,說你是個知恩圖報的人,對他如何如何尊重,他送給你的一面銅鏡,你當寶貝一樣供奉在書房裡。你不會以為孟翻和天棄認不出陸壓的東西吧?”
常何啞口無言,這兩個樓觀的棄徒怎麼會認不出陸壓的東西,查也能查出來;常何想想問:“我師父怎麼樣?”
“很好。”岐暉沉聲說:“我會把他關了禁閉,罰他面壁十年。你們師徒都是缺了一根筋的人,現在已經是楊崇的天下,做你們的真人高官不好嗎?還要跟著李世民瞎混。我看了你的口供,你以為已經矇混過關了嗎?不是,是我和楊公卿達成了協議,他才幫助你糊弄出那份口供。你要記著,如果你明天少殺一個人,那個沒被殺的人就可能殺你。”
常何想說不信,但是想想自己的表現,對自己的那幫弟兄的信心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常何疑惑地問:“楊公卿為什麼會答應?”
岐暉不屑地說:“因為他們想兵不血刃地解決嶺南的麻煩,李唐的人、楊侗的人最好被馮盎一鍋端,把人頭用馬車裝著送到長安來。你知道我是怎麼知道你有麻煩的嗎?李世民的計劃中,兩百囚徒參與暴亂殺馮智戣,另外兩百人會趁機奪佔一個軍械庫,化裝成隋軍官兵在咸陽附近各縣燒殺搶掠,接應的人就是你師傅,可是你師傅等到的是兩百真正的精銳,接其中還有了了禪師那樣的高手,收買的人全部被捕,你師傅被廢去了武功。”
常何沒想到是如此結局,不怪岐暉會主動求和,恐怕要不是張果老、姜奪等人的關係,陸壓在現場就會被剁成肉泥,現在樓觀上已經是一片火海。常何苦澀地問:“師伯,你答應了什麼條件?”
岐暉恢復了瀟灑的態度說:“楊崇早就知道我會來,讓房玄齡告訴我,只要查出這個與李世民勾結的人,一切都算了。這件事並不難,能讓馮智戣的行程與城西監獄的犯人行程正好在驛館遇見,還能知道那個臨時存放軍械所的轉運時間,拿到軍隊進入長安城的腰牌。這是李世民辦不到的事情,只有那個人能做到,我已經安排人去查了。”
第二天,常何在刑場上砍下了十九個老兄弟的人頭,站在附近監斬的官兵都看見,常何殺到最後是滿面的淚水,被殺的人臨死前是憤恨的斥罵。雖然說得不夠完成,但是大部分人都聽懂了,殺囚徒是常何下的令,但是最後把責任甩給了手下承擔;旁觀者唏噓不已,一個戴著斗笠的剛剛擠出人群,正要離開,就聽見有人笑著說:“阮君明,你也太不把我們當做一回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