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煙靄,漢水清漪,渚宮高臺上,唐軍旗幟招展,俯視著眼前的俘虜,李淵的眼睛都快冒出火來。依靠著李孝恭、李瑗、田世康的三路大軍,招降了黃州周法明、魯山雷長潁、江州蓋彥舉,唐軍經過數月血戰,終於攻下江陵,斬殺梁將文士弘,活捉梁王蕭銑等人,俘獲戰船二千七百艘,收編梁國降軍十萬。
可是對面的蕭銑雖然被俘,依舊不肯低頭,面對李淵的痛斥,穿著白衣孝服的蕭銑毫不含糊地回答說:“隋失其鹿,英雄競逐,蕭銑無天命護佑,正該如此結果,田橫南面稱王,難道對不起漢朝嗎?李淵,你也是隋朝舊臣,難道造反稱帝,就是冠冕堂皇的嗎?”
蕭銑出身蘭陵蕭氏,文采勃然,句句說在點子上。漢高祖劉邦統一天下,齊王田橫不肯稱臣於漢,率五百門客逃往海島,劉邦派人招撫,田橫被迫乘船赴洛,在途中距洛陽三十里地的偃師首陽山自殺;海島五百部屬聽說田橫死,亦全部自殺。李淵反隋,和他蕭銑反隋,本身就沒有差別,都是利益和野心使然。
李淵聞言,咬牙切齒,怒喝道:“將蕭逆推出去斬首,所有不願意投降的全部斬殺。”
太子李建成上前跪下,勸阻道:“父皇,江陵雖克,可是梁國的大片土地還在江南,不可亂開殺戒。再說楊崇開了條件,同意只要我們將不肯投降的梁國君臣送出,就能換回還在長安的家眷和那些忠於李唐的臣子。”
李淵冷笑道:“你認為我做得不對?告訴你,楊崇要的就是蕭銑,只要蕭銑到了南陽,楊崇就會利用他招攬舊部,在我們內部掀起一次次叛亂。至於長安的家眷,我們的臉丟的還不夠嗎?那些人不要也罷;你放心,楊崇雖然狡詐,但是自詡是墨家未來的領袖,不會拿你的弟弟妹妹出氣的。”
李建成不敢再說,悻悻地站起來,舟楫數月,幾次差點被梁軍的箭矢射中,李淵是吃夠了苦頭,心中一股怨氣肯定要發洩出來;其他人更不敢說話,蕭銑哈哈大笑,昂著頭被刀斧手推出渚宮,在宮門口砍下人頭。蕭銑的人頭被監斬官用托盤送進宮中,李淵看了才怒氣漸消,隨即蕭銑手下大將楊君茂、鄭文秀等十七人被宣佈罪行,先後被殺。
岑文字、楊道生等一幫降臣是膽戰心驚,無不害怕李淵一怒之下,把自己也殺了。段志玄面色嚴肅,匆匆進來稟告說:“李子通在丹陽兵敗後,主動退到江南,奪取太湖杭州;江都等地全被李靖、杜伏威攻佔,梁將蘇胡兒率一萬水師透過宣州汪華的地盤,到達丹陽。”
很明顯,原來一直和李唐聯絡的宣州汪華改了主意,就算不是投靠長安,也開始在兩面搖擺;否則按照汪華的實力,蘇胡兒的一萬水軍決不可能透過那一段水域,不是被汪華吞併了就是被消滅掉。
李淵太清楚長安那個所謂的丞相,每每出手都是出乎人的意料,原以為唐軍打下江陵後,自己能掉頭北上,去爭奪南陽,沒想到李子通和王世充一樣,擁有江都堅城和十萬大軍,轉眼灰飛煙滅。杜伏威、李靖飲馬長江,其意就在江南,李淵思緒萬千,一股悲憤充滿全身。
裴寂最清楚好友的心思,走近一步拱手說:“皇上,這正是赤壁之戰前的格局,河西軍縱使南下,也是強弩之末,聽說楊崇現在一心抓經濟撈錢,很顯然,他明白自己的短板。皇上,依微臣的看法,不如讓交州總管丘和、長史高士廉、司馬杜之松立即南下,穩定住嶺南的局面;再派使者前往江南,與李子通結盟,聯手對抗長安。”
南越王林士弘還在李唐身後的江南豫章郡,有著十餘萬的軍隊,但是裴寂沒提,臥榻之下怎容他人酣睡,林士弘就是唐軍需要消滅的物件。李淵清醒了一點,自己手下號稱二十萬大軍,其實是以水軍為主,在江南未定的情況下確實不能北上,去和楊崇的鐵騎勁旅在平原上硬拼。
李淵頷首說:“建成,你和裴相留守江陵,我率孝恭、法明前去豫章;宇文歆,你去和李子通商談結盟的事情。再給段綸去道旨意,要他小心漢中,防備諸葛全學鄧艾,走陰平小道。”
李建成等人鬆了一口氣,李淵沒有失去理智,現在對李唐來說是一個極好的機會,長安楊崇還沒有稱帝,大部分計程車族因此無法表態。而突厥和在河北的李世民、竇建德依舊威脅著關中、河南,楊崇一日沒有掃清北面,就一日不能南下;李唐要是趁機統一江南,便可和背靠突厥的李世民南北夾擊中原,勝負仍然在對半之中。
就算有杜伏威的軍隊,楊崇能拿下江東,李唐依舊可以據江陵而統治東至九江、西至成都、南至交趾、北至漢水的龐大區域,靜待天下變局。楊崇稱不稱帝,長安都會有大亂的一天,突厥的頡利可汗都會揮師南下,這是所有有識之士都能看到的,楊崇攻下鄧州後,沒有繼續追擊,殺奔荊襄,就是擔心突厥的緣故。
沈法興放棄吳郡城後,只帶領幾百名親隨逃走,崑山聞人遂安得知,派手下將領葉孝辯前去迎接沈法興。沈法興在半路後悔,感覺聞人遂安不可靠,想殺了葉孝辯而奔赴會稽,結果被葉孝辯發覺了意圖,沈法興窘迫難當,投江而死。王雄誕孤身一人到達崑山城,勸說聞人遂安投降,聞人遂安權衡利弊,終於率眾歸降杜伏威。
長安雖然不斷接到喜訊,一道又一道獎賞的命令從丞相府發出去,楊崇並沒有感覺到輕鬆,反而有一種便宜佔完,要啃硬骨頭的感覺。為了防止意外,楊崇趁杜伏威再次大捷的時候,提前宣佈放免太常樂工,將太常寺樂戶全部免為百姓,並且允許他們從事各種工作,甚至做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