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崇大軍已動,命魚俱羅為大將,攻打西平郡;自己領一軍,以謝映登為先鋒攻打金城郡。武威城外戰旗飄揚,連營數里,軍營裡戒備森嚴,數不盡的車輛在運送糧食、武器,一路走來,就聽見此起彼伏的吆喝聲;劉文靜跟在程元身後,眼光主要集中在巡邏和操練計程車兵身上,很明顯,河西軍的裝備和素質遠在太原才招來的那些新兵之上。
楊崇在中軍大帳接見了劉文靜,陪同的人有寇九珙、凌敬、梁碩、虞綽、韓世諤、單雄信、程元、長孫無乃等人。劉文靜身材頎長,骨骼清奇,眼神深邃有力,一看就是縱橫之士,見到楊崇,劉文靜從容地施禮道:“恭喜總管,有了代王的一道旨意,從此天下就是囊中之物。”
楊崇笑道:“劉先生客氣了,先生這麼說,某非李淵準備把太原送給我?真若如此,李淵父子走後,先生便是太原留守。”
劉文靜與瓦崗李密有姻親關係,李密進攻洛陽後,劉文靜便受牽連,被關進太原郡獄,只因為投靠了李淵,成為李世民的心腹,劉文靜才會被放出來,替李淵奔走四方。楊崇一句劉先生,說明楊崇對太原的事清清楚楚,劉文靜抬頭望著楊崇,笑道:“總管果然對太原志在必得,知道劉某已經不是晉陽令了。”
楊崇滿意地說:“和聰明人談話就是簡單,先生向李世民獻策,認為天下已亂,李密正圍攻洛陽,聖天子遠在淮南,如李淵能順天應人,高舉義旗,則天下不難平定。太原本是避亂的百姓彙集之地,募兵比河西更有優勢,只要有錢,十萬人不在話下,加上李淵掌控的數萬大軍,半年時間便可乘虛入潼關,據長安而號令天下。”
楊崇心口說出李淵起兵的時機、兵力、路線,劉文靜頭上滲出了冷汗,難怪好友張伯堅離開中原時給自己留了封信,說李世民縱然戰無不勝,和楊崇相爭機會不超過三成。楊崇說的話,幾乎就是劉文靜和李世民在獄中密談的內容,當時獄吏都被趕到三道門外,除了李世民的貼身侍衛,沒有外人在側。
劉文靜咳嗽一聲說道:“唐公和大人一樣有憂國憂民之心,看不慣衛玄在長安倒行逆施,矇蔽聖天子,讓無數生靈塗炭;唐公知道大人是一諾千金的君子,既然答應代王,決不可能違背誓言,所以願意出頭,替大人解決這個難題。一旦唐公入長安,必定會請代王下旨,取消對河西的種種限制,與大人共掌朝政。”
寇九珙等人在心中給楊崇不斷地點贊,數年前就看到了今天的結果,李淵果然要起兵篡國;梁碩冷笑道:“劉先生好口舌,金城等郡不出十日便會落入總管之手,只要我軍拿下扶風,長安就在眼前,由不得代王不下詔。”
劉文靜立即判斷這是心理戰,金城郡是薛舉的老巢,西秦的帝都,薛舉就是死守也要守上個把月,十天之說不過是梁碩誆自己的。劉文靜於是不睬梁碩,不急不躁地轉向楊崇說:“那就預賀大人。唐公的意思是希望我們雙方能結成盟友,縱使日後互爭天下,在長安局勢未穩之前,希望大人不要輕起干戈。”
程元眼珠子瞪得老大,反覆琢磨著劉文靜話裡的資訊,難怪楊崇特地叫自己過來,就是為了讓自己見識一下說客的風采。楊崇點著頭,耐人尋味地問道:“李淵和始畢可汗談好條件了嗎?如果沒有突厥南下,他李淵憑什麼在太原招募軍隊,把軍政大權獨攬在手。”
又是一件洩露的秘密,劉文靜感覺自己今天諸事不順,有一種被人扒光了的感覺,咬著牙說:“大人妄言了,唐公怎麼會和突厥勾結,誰不知道,我軍剛剛在幷州擊敗了六千突厥騎兵。”
楊崇哦了一聲說:“先生如此沒有誠意,那就不需要再談了。凌敬,送客。”
劉文靜立即意識到楊崇在突厥是有訊息來源的,急忙做出妥協的姿態說:“就算有,那也是唐公的秘密,我一個新投靠的人怎能知道?”
楊崇目露寒光說:“劉先生,據我所知,和突厥談判的人就是你,原話差不多是這個意思,說文帝費楊勇而立聖天子,所有天下大亂,李淵準備起兵廢除不適當的皇帝,願與突厥共同進佔長安,長安城歸李淵,錢財、百姓歸始畢可汗。篡國可以說是李淵和你有英雄志,與突厥交往是為了幷州安寧,但是引突厥入中原燒殺搶掠,你們又是為了什麼?”
劉文靜汗如雨下,楊崇能知道這麼詳細,那個奸細一定在始畢可汗的身邊,談判的事連義成公主都瞞著,在其他突厥人面前劉文靜只說自己是去買馬的;劉文靜不由得想起在太原和突厥聽到過的謠言,楊崇和咄苾關係密切,現在看,傳言很可能是真的,要不然楊崇怎能曉得如此機密。劉文靜勉強狡辯道:“總管誤會了,文靜和始畢可汗並沒有談這些。”
楊崇冷冷一笑說:“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劉先生,李淵現在決心未下,不會把心腹之人全部用上,所以派你去突厥。將來如果有人另外著書,把這段話全部說成你擅自做主,不管李淵能否奪取天下,你都是民族的罪人;看在我大哥虯髯客和你是好友的份上,你還是走吧。”
劉文靜尷尬無比,李淵的一切對楊崇來說好象沒有秘密可言,一次兩次的被楊崇說破真相,讓劉文靜在談判中完全落入了下風。劉文靜再施一禮,低聲下氣地說:“大人,是文靜自作聰明,險些耽誤了大人和唐公的大事。其實雙方結盟,對大人的好處顯而易見,可以輕易地打進關中,拿下扶風,長安可謂唾手可得;到那時,唐公也不敢耍什麼花招。”
楊崇出人意料地問了一句:“給李密的信寫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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