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上是宋廷結合供詞,與及自己的推斷,所構想的事情全過程。雖然某些細節可能已不可考,但大體脈絡應該就是這樣。
看完所有供詞,宋廷替知縣吳如熊寫下判詞:“此犯蓄謀殺人,豺狼蛇蠍之心,砒霜害人一節,情節極其嚴重,當判秋後問斬!”
那劉瞎子也並不知道會怎樣判,他簽字畫完押後,對著牢房牆壁嘆息:“我真不該出來作證……”
聽到他這樣嘆息,宋廷只是暗暗冷笑,真以為他不出來作證,就查不到他頭上嗎?這小小的廟王坡,不過二十來戶人家,就是挨家挨戶問,也能查到他頭上。
供詞蓋了縣官大印,著驛丞遞送到京城刑部,刑部交由皇上勾朱……這是大梁稽核死刑犯的程式,死刑必須由皇帝勾朱這一點,乃是太祖皇帝所創。前朝兵禍四起,藩鎮割據,地方軍閥私設刑堂,隨意殺人……太祖皇帝憐惜蒼生,特立下死刑必須由皇帝本人勾朱的規矩,並寫入《大梁律例》。
“劉謀兒慘死一案”結案之後,縣衙門口張貼榜告,將案情前因後果告之鄉民,鄉民們齊聚榜告下,議論紛紛,指指點點。有的說劉瞎子心太毒的,有說孟琴琴身世可憐的,更多的人,則是對“永泰縣衙”這塊匾額,重新滋生了敬畏與信任。
…
墓碑前,兩支蠟燭、三支香、兩盤供品,墳頭燒著紙錢,冒著縷縷青煙……
一個神情粗獷的漢子,穿一身捕快服,埋著頭,跪在一塊碑石前,碑石上刻著字“廟王坡劉孟氏之墓”……
此處荒山野嶺,遠不著村,後不著店,這漢子見左右無人,索性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嘴裡喃喃自語……顯得很自責。
他只顧著哭,卻完全沒發現宋廷已經偷偷站在他的身後,等他哭完,轉過身來,不由一驚:“宋師爺?”
宋廷淡淡一笑,也在孟琴琴的墳前點了三支香,拜了一拜,然後才跟那漢子說道:“曹捕頭,你好像有心事……”
曹彬粗獷的臉,竟然難得微微一紅,好像心事已經被宋廷猜透,神色頗有些緊張。
宋廷微微一笑道:“我早看出來你對劉孟氏心有憐惜,你這幾年一直不敢續娶,是因為自卑。如今遇到這樣一個命苦的女子,她又有三分相貌,像你這等自卑之人,自然會心生憐惜。”
“宋師爺,你……”曹彬彷彿被人當胸戳了一針,心中什麼事都給人透過窟窿看透了,不由臉紅一陣,臉青一陣。
“哎哎……別急嘛……”宋廷已經嬉笑著伸出雙手,“我可打不過你。”
曹彬被他這麼一逗弄,不怒反笑:“我心事都叫宋師爺猜中了。師爺是個明白人,能不能給我指一條明路?”
“明路啊,也不是沒有……”
“還請師爺指點。”
“以後跟著我混,大口喝酒,大碗吃肉!”
“那不是成了土匪麼?”
“哈哈哈哈!”
兩道身影走在道上,突然一個農家打扮的老人家小跑著過來,口中連喊:“宋師爺、宋師爺……”
老人家跑到跟前,氣喘吁吁,從手裡捧出一隻竹籃,竹籃裡放著臘肉、果子、面等物,那老人家跪在地上,連連磕頭道:“小老兒多謝宋師爺救命之恩吶!”
宋廷、曹彬均是不解其意,忙拉起老人家,問這是何故,一問才知道原來這老人家竟然是王福貴的父親,他特來感謝宋廷,如果不是宋廷查出害死劉謀兒的真兇,他家兒子、兒媳都難免有殺身之冤……
“哦,老人家怎麼親自來了?你家福貴呢?”宋廷笑問道。
“這逆子捱了板子,還躺在家中養傷呢……”老人家道。
“哦?”宋廷有些忍俊不禁,“那這板子也委實打得厲害了些。”
不過又轉念一想,這也是他夫婦二人應得的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