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尚寬被省廳的人送到唐平縣公安局,張曉峰早就等在那裡了。**見到他,張曉峰溫和地笑道:“梁局長,聽說你去國外旅遊了,怎麼沒看到你有照片發到朋友圈?”**“我……”梁尚寬說不出話來。**幾天的逃亡時間裡,他吃不香睡不著,也顧不得刮鬍子,鬍子拉渣,面色憔悴,形容枯槁,精神萎靡,完全變了個模樣。**張曉峰到縣公安局來,只不過是對省公安廳幾個幹警表達感謝而已,看到人已經交到縣公安局,就回了縣政府。**審問的工作就是鄭文強和徐柏濤的事情了。**鄭文強看到張曉峰真能把逃往國外的梁尚寬逮回來,而且時間這麼短,感到震驚不已!**這種辦事能力和本事,恐怕省公安廳長不一定有吧?**可是,梁尚寬還沒意識到這一點,他以為抓到他,只是一種巧合,是自己運氣差罷了。短暫的意外以後,他選擇了沉默。同時他知道,他已經栽了,伸脖子是一刀,縮脖子也是一刀。**“梁局長,難道你不想說點兒什麼嗎?”同來的監察局長徐柏濤問道。**“沒什麼要說的,是我設計了張縣長,這個我認,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吧。”梁尚寬知道龍園酒家的老闆吳宗健已經被抓,想必他已經招供,抵賴不了了。**“為什麼要設計張縣長?”徐柏濤問。**“我羨慕、我嫉妒行不行?”梁尚寬反問。**“羨慕?嫉妒?就憑你?”徐柏濤哼了一聲,“別扯淡了,交待你的問題吧。”**“除此之外,我沒有其他問題。”梁尚寬死豬不怕開水燙。**“你們糧食局建的職工宿舍樓,多出來的幾套房子你是怎以處理的?”徐柏濤單刀直入地問。**“這個事呀,當時縣裡有幾個領導說,他們家裡的住房很緊張,希望也參加集資,我們局黨組討論以後,就同意了。”梁尚寬說道。**“那他們交錢了嗎?”徐柏濤又問。**“交了。我們局裡的賬冊上有呀,你沒有看過嗎?”梁尚寬說。**做事情還真是滴水不漏!**徐柏濤問過建築商老闆陳實,但陳實對糧食局的財務狀況並不清楚,只知道有這麼一回事,而且也拿到了一套房子,但沒有直接的證據。如果梁尚寬不開口,那些拿到房子的原縣領導就能逍遙法外,無法追究他們的違紀問題。**“龍園酒家那幢樓和院子為什麼賣那麼低?”徐柏濤只好問另一個問題。**“沒有人要,就低價賣了唄,能拿到一點是一點。”梁尚寬就像擠牙膏一樣,徐柏濤知道的,他就承認,不知道的,就裝傻。**“沒有人要?那你出公告了嗎?進行公開拍賣了嗎?”徐柏濤連翻追問。**“沒有,不想那麼麻煩。”梁尚寬無所謂地說道。**“梁尚寬,你作為一名黨的領導幹部,肆意揮霍國家的財產,你他孃的還愚頑不化,不知悔改,你對得起黨的培養嗎?”徐柏濤很生氣。**“我對不起黨,對不起人民,我不是一名好的黨員,好的幹部,好的局長,我決定辭職,以謝天下。”梁尚寬認真地悔罪。**“你……”徐柏濤忽然發現自己無計可施。**這是一個破罐子破摔的傢伙,而且想一個人扛事,講義氣,不肯揭舉他人。**“既然你不肯說,那就好好想想。我提醒你,對抗組織的審查,只會罪上加罪。”徐柏濤不得已,和鄭文強一起出了審訊室。**“這個人還真是棘手,老油條了。”鄭文強嘆道。**“沒辦法,只得重新找證據了。先關他一段時間,磨了他的銳氣再說。”徐柏濤建議說。**“要是張縣長在就好了,他對付這種無賴有獨特的辦法。”鄭文強笑道。**“我也是這麼認為,但不能什麼事情都找他,那樣顯得我們太無能了,還是先想想辦法吧,實在不行,再找不遲。”徐柏濤說。**徐柏濤離開縣公安局,一個人來到糧食局辦公樓,找到糧食局副局長高明樓,想向他再套取點情況。**高明樓曾經寫舉報信向張縣長告發過樑尚寬,但是那些內容,都是街頭巷尾風傳過的事情,都是陳年舊事,無法查證。既然他在這裡當副局長,和梁尚寬有過親密接觸,不可能不知道一些有用的東西。**徐柏濤的猜測是對的,高明樓當初寫那個舉報信實際上是一個試探,一次投石問路而已。因為以前梁尚寬也經歷過多次舉報,都能夠化險為夷,而舉報者都受到了梁尚寬的打擊報復。**現在看到梁尚寬真的被抓了起來,高明樓心中大喜,也放心不少,當下就跟徐柏濤說:“城郊三股井原來有個老倉庫,後來就廢棄不用了,改成了一個養豬場。養豬場的法人代表叫崔金枝,三十七八歲年紀,從沒有結過婚,但卻養著一個十多歲的小男孩。她對外說,是收養的。但這孩子是她和梁尚寬的私生子……”**“這個情況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徐柏濤急忙問道。**“我……我也是才知道不久。”高明樓眼神有些躲閃。**“這個養豬場是屬於你們糧食局的嗎?”徐柏濤又問。**“以前本來是,但現在已經屬於崔金枝個人的了。”高明樓說。**“為什麼?賣給那個崔金枝了嗎?”徐柏濤說。**“是賣給她了,三萬塊錢。”高明樓說。**“養豬場有多大?”徐柏濤說。**“幾百頭豬吧。”高明樓說得很隨意。**“幾百頭豬的養豬場就賣三萬塊錢?”徐柏濤吃驚地站了起來。**從他了解梁尚寬的案子開始,就發現這個人無法無天,膽子太大,估計貪汙受賄的數額不會低。一幢三層的樓房加上不小的院子,十萬塊錢就敢賤賣給了吳宗健開酒店。現在一個能養幾百頭豬的養豬場才賣了三萬塊!**高明樓說那崔金枝為梁尚寬育有一個兒子,那就是說,這個崔金枝是梁尚寬的情人小老婆唄。這麼賤賣公家財產給自己人,實際上就是侵吞了。**“養豬場多少錢還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主要是我們糧食局每年都有糧食儲備的任務,每年都要購進不少稻穀、小麥和玉米。放個一兩年,受潮了,發黴了,就要處理……”高明樓說。**“這些糧食就賤賣給崔金枝的養殖場了是吧?”徐柏濤接過話頭。**“沒錯,都賣給她了。有的真的變質了,可大多數還是好的,還能吃。”高明樓說。**“啊……”徐柏濤簡直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每年政府花那麼多錢購買來的儲備糧,就被他拿去養豬了?**徐柏濤離開糧食局的時候,感到有些不可思議,他萬沒有想到,一個貧困縣,小地方,卻有著如此大貪,簡直到了無所顧忌明目張膽的程度。**糧食局內,不只一個副局長,梁尚寬的所作所為,他們不可能不知道,還有,聽說梁尚寬經常被舉報,卻能安然無事,成了不倒翁,其背後必有更大的依靠。換句話說,就像小偷偷東西一樣,一定有望風的,踩點的,接應的,銷贓的,一個人根本做不來。**吃著政府的,住著政府的,還偷著政府的,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因為有可能涉及到更高階別的官員,所以徐柏濤很謹慎,就去向張曉峰作了專門彙報。**張曉峰說:“馬上查他的家庭財產,來往異常的,密切關注,不放過任何可能性。私生子的傳言,你直接去找那個崔金枝談,如果她否認,出錢讓她做鑑定。能簡單的事情,直接了當,就不要弄得很複雜。”**“好,我這就去找她談。”徐柏濤說。**徐柏濤開車來到三股井那個養豬場,在外面停了車。他下來後望著這個一千多平方的大院子,真的想罵娘,尼瑪的,三萬塊錢?做得也太離譜了點吧。**“老大哥,你們的老闆崔金枝呢?”徐柏濤看到一個五十來歲的老頭正在大院子裡搬玉米,就問他。**小老頭直起身來,看了他一眼,轉身指了指:“正在辦公室裡算賬呢。”**徐柏濤謝了一聲,就來到院子一角的二樓平房,看到有個房間門開著,就走了進去。**裡面靠窗的辦公桌邊,坐著一位風韻猶存的中年婦女,看來她就是崔金枝了。**她正在用老式算盤噼裡啪裡地算著賬本。**徐柏濤也沒有說話,就坐在房間的一張小沙發上。**幾分鐘以後,崔金枝算完賬,轉過身來問:“請問你是?”**“我叫徐柏濤,縣監察局長。”徐柏濤說,他覺得還是像張曉峰說的那樣,直截了當比較好。**“徐局長?那您到這裡來有什麼事情嗎?”崔金枝身體明顯一顫。**“梁尚寬的事情想必你已經知道了。他已經坦白了和你的關係,還有你們倆生下來的孩子……”徐柏濤試探性地說道。**“我和梁局長沒什麼關係,那個孩子也是我抱養的,他不可能這麼說的。”沒想到,崔金枝卻一口否認。**“哼,你認為不是就不是了嗎?這都什麼年頭了?醫學那麼發達,等到時拿兩個人的血樣到醫院去化驗,做DNA對比,是不是就很清楚了。”徐柏濤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