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曰:
久歷風塵,多經困厄,不敢輕信人心。一朝蛇咬,回想恨猶深。稚子相歡未忌,長大卻,難遇知音。堪悲憫,常情如是,似此竟何因?
沉吟,究本性,賢賢惡惡,善善親親。是天道收縱,人道凌侵。大地可曾有語?但任那、走獸鳴禽。東風破,琵琶一曲,花唱柳拂琴。
——小詞調寄《滿庭芳》。
卻說托缽僧正想用神識傳訊跟奴大解釋,那奴大卻已經開始了又一鼎法寶的煉製,更是連聲催促托缽僧做事,要這個材料,要那個材料,要分投要控火,好像托缽僧能化出分身,一分為九,同時作事似的。
託缽此時哪有化出分身的本事?無奈,一時跟不上奴大那一張連下命令的嘴,便招來奴大的辱罵!
托缽僧神識傳訊道:“你罵誰?當心和尚我真個兒把你兒子的靈魂給滅了,叫他連轉世投胎都沒有機會!”
奴大的身子一震,手不由得抖了一下,自也是神識傳訊給托缽僧:“小人有眼不識泰山!請大師恕罪!我兒子的魂丹還活著,能投胎轉世?”
托缽僧神識傳訊回答道:“出家人不打誑語!阿彌陀佛!你現在先別談這個,等到有機會了,我讓你看看你兒子的魂丹,可是活生生的靈魂哩!”
“如此多謝大師!這裡就是地獄,紫曄閻王殿的煉製地獄,這個總管花古多比紫曄大閻王還狠哪,只怕是不容易找到機會!”
托缽僧原想多說一句,要時刻做好逃走的準備,機會是留給有準備的人的;但轉念一想,這奴大到底靠得住不?憑他先前的表現,若是他出賣自己,那可就不妙了!
想到這裡,托缽僧以神識傳訊道:“你想見你兒子的靈魂,那就耐住了性子,機會總會有的!”
“大師說得是!小人耐住性子等,還望大師多多關照我兒子!”
托缽僧道:“你放心,你兒子的靈魂,我自會保護他不滅!至於‘大師’這兩個字,你就不要再叫了,你的修為境界比我還高著好幾階的呢,你這樣叫,和尚我是愧不敢當啊!”
這一番交談之後,那奴大在指派托缽僧打下手做事時,果然就客氣多了。
托缽僧心中感嘆:若不是他兒子的靈魂在我這裡,生殺由我,這任老石也未必肯老實待我!只怕他現在雖然對我客氣多了,心裡還是有所懷疑的——
畢竟我先前跟那總管大鬼修說過,我這“修煉之眼”是不能自己掌控的,這任老石難道不擔心我把他兒子的魂丹給吞噬了麼?唉,逢人且說三分話,未可全拋一片心;看來這句話,當年在下位凡人世界裡是真理,如今在這修仙者的世界裡也一樣管用啊!
托缽僧這樣想著,心裡也打定了主意,得好好試探試探這個任老石,若此人人如其名,果然是個老實人,那麼我不妨拉他跟我一起設法逃走。
不說托缽僧一邊做事一邊思考,且說這任老石,也在暗自思考:
——這和尚先前跟總管大人說,他那修煉之眼還不能完全自主掌控,需要晉階到了玄道境界後才可以,我兒子的魂丹落入他的修煉之眼裡,真的還能保得住嗎?莫非這和尚在騙我?
騙我能有什麼好處?唉,我父子二人淪陷到這煉製地獄,早已是生不如死!然而既是踏上了長生之路,漫長歲月,我只說總會有機會逃走的,不想這個和尚來了,卻是必然要淘汰我父子中一個!
唉嗨喲,這樣的為奴作僕的長生之路,又有什麼可留戀的?若是我兒自新的魂丹被滅,化作魂晶,那也就算他是解脫了吧?我仇恨這和尚,也無濟於事呀!
或許這和尚說的也是實話,我兒自新的魂丹還沒變成魂晶,仍然保有性靈未泯,那可真就是謝天謝地謝這和尚了!
此時,大鼎下火焰正旺,大鼎旁邊,奴大任老石和奴二托缽僧兩個都是滿腹心事,相互試探,都不肯輕易交心,怕被對方背叛、出賣。
一時間,任老石與托缽僧都不再神識交流,默默做事,倒也配合得挺好。
突然間,外面有人闖了進來,打破了寂靜:托缽僧看時,卻是那個被總管大鬼修稱之為劫奴的,拿著渡完了法寶天劫的九柄叉子進來,上交給總管大鬼修。
那劫奴顯然是被法寶天劫給傷得不輕,渾身法衣破破爛爛的,哆嗦著上交法寶之際,總管大鬼修罵道:
“你他嗎的渡過法寶天劫之後,不會把自己整得乾淨些再來見我?”
那劫奴不敢說一個字,只是低頭,雙手高舉,託著九柄三齒白骨叉。
這劫奴人在地面上,跪倒塵埃,但是那雙臂卻剎那間變得很長,一直長到其長度夠得到半空中的白骨椅子那兒了,這才停住,不再變長了。
那大鬼修總管大人哼了一聲,抬手一抓,九柄叉子都被收了,劫奴的雙臂於是又瞬間縮了回來,恢復了正常。
然而也就在這麼一瞬間,那大鬼修取出一物,叫一聲曰“收”,轉眼間,那劫奴就原地消失,不見影蹤了!
托缽僧悄悄地看著,料知那劫奴必是被總管大人收入到一個空間法寶裡去了——嗚呼!看來這劫奴比煉奴處境更悲慘,托缽僧心下嘆息。
時間在流逝。托缽僧與那奴大任老石兩個配合煉製,卻都不再神識傳訊交流。
又是一鼎法寶煉製成功,九柄三齒白骨叉俱都是三品如器。
那大鬼修總管大人花古多看了,喝斥了一句:“奴大,我看你這煉製水平是越來越退步了!這些天總共煉製了七鼎,六十三柄叉子都是三品靈器,就不能煉製出品階高一點兒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