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他有點尷尬,“就是D850。”
“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你等會兒。”張磊一疊聲地說,“你可以的啊你,我怎麼不知道你還懂古典樂?”
“不是上過課嗎。”
“你寒磣我是不是?”張磊推他一把,“我也上過課,但練習練得都累死了上那課光剩睡覺了……我現在還記得的就仨名字:貝多芬、舒伯特,陀思妥耶夫斯基!”
“柴可夫斯基……”許浩洋無語地訂正。
“柴司機啊?那曼妥思司機是幹啥的?”
“寫《卡拉馬佐夫兄弟》的。”韓露在旁邊說了一句。
“……哦。”
“舒伯特的曲子,相對貝多芬和莫扎特而言包容性更強一點,就是能夠允許各種各樣不同的詮釋。但是貝多芬的話,無論你怎麼彈,就好像總是有個貝多芬的影子屹立在那裡。就好像現在新人選曲的話,也不太會選擇被前輩演繹得很完美的曲子。”
許浩洋這麼解釋。
“你也會彈嗎?”韓露問。
“會一點。”
“那你坐著幹嘛?”張磊推他,“你也上啊,上上上上上上上啊。”
“上什麼上。”許浩洋說,“上炕吧。”
“許浩洋先生,你一個左知古典文學右曉古典音樂,臉還很好的人請注意一下你自己的發言。上什麼炕?那叫也應該叫上chua……”
張磊話沒說完覺得不對,自己住了口。
這個時候,歌手的鋼琴獨奏也停了下來,他與金可兒正在商議著什麼,兩個人除錯了一下樂器,接著,樂聲重新響起,鋼琴與小提琴的樂聲相當完美地融合於一體,記者的攝像機自是沒有錯過這一幕。在金可兒與歌手淺淺擁抱後退場時,鋼琴空了下來,張磊是直接把許浩洋拖上了臺。
“中國隊的。”張磊啪啪地拍著許浩洋的肩,對還站在原處的歌手說。“我們,中國人。We,CHINESE。他,He,XU HAOYANG。嗯……就是那個,Big Big Water,and XU……You Know?”
歌手好奇地眨了眨眼睛。
“我知道。”他說,“XU HAOYANG。”
“剛剛聽了你的D850。”許浩洋說,“我覺得很棒。不過,我想換一種詮釋方式。”
“噢。”歌手說,“那當然好。”
許浩洋在琴凳上坐下來,雙手放在了琴鍵上。坦白來說,他已經很長時間沒有碰觸到鋼琴了。所以,在手指接觸到琴鍵的一剎那,那種溫涼的觸感,令他覺得心頭一顫。
這是他很喜歡,很喜歡的東西。
他的手指落下去,一個音符清亮地流淌出來。
雖然對音樂並不是非常瞭解,但是坐在下面的韓露,也能夠感受到同樣的樂曲被兩個不同的人詮釋出的不同之處。相較剛剛的歌手而言,許浩洋的風格要更為準確利落,少了一些繾綣的味道,卻又不失舒伯特自身風格中最重要的曖昧。她不自覺地在鋪天蓋地降下的輕柔的樂聲中屏住了呼吸。
一曲終了,許浩洋贏得了滿場的掌聲。這時,歌手的興致被調動起來一時難收,他詢問許浩洋知不知道魯賓斯坦,得到肯定的答案後,竟又繼續邀他演奏新的曲目。
這首曲子是韓露沒有聽過的,它聽起來隨心所欲,有如在遍是垂柳的河岸邊輕快地散步。隨著曲子的情緒推進,許浩洋完全進入了狀態,他的手輕盈地在琴鍵上舞動,燈光打下來落在他的頭頂,宛若一片鮮烈的日光落在海面上。
原來這個人,在投入到自己熱愛的東西當中時是這個樣子的。
韓露想。
彷彿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彷彿能夠駕馭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