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發現啊。”
韓露慢慢開口了。神奇的是,她剛剛才被許浩洋扔出去摔在地上,又被他發了一通脾氣,她非但沒有暴走生氣,而是整個人身上,都洋溢著一種迷之從容。
“你這個人只要不說話,好像還挺好的。”
“……”
“但是一說話就特別欠抽。”她說,“要不我們商量商量,以後我們訓練你就都別說話了吧?”
“你覺得你自己說話不欠抽嗎?”
“我在說你,你把話題往我身上扯什麼扯?”
“我……”
許浩洋憋了半天,沒憋出下一個字來。
“算了。”韓露心情很好地聳了聳肩。
她這個人,說得好聽一些的話,是她崇尚力量,喜歡被比她強的人壓迫,然後在壓迫感之中尋求勝利的快感。說得簡單粗暴一些的話,那麼,她就是個抖M。
雖然她給其他人的印象是個女王,但事實上,她的內心是一顆抖M的內心。
許浩洋剛剛展現出的力量給了她程度足夠的愉悅感,讓她此時能夠無視他的一切幼稚和無理。
“你很強。”
韓露這麼說。
她居高臨下地——因為許浩洋是坐著,她是站著。她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說出了這三個字。
“你的力量很強。”她說,“坦白說吧,我嚇了一跳。”
“而且,你的3lz接3t很流暢。”她繼續說,“步法的接續也很漂亮。這是你從前的編舞嗎?”
“……我沒滑過這首的單人。”許浩洋勉強開口,“自己改了一下。”
“這一週時間?”
“嗯。”
一般來說,花滑選手的編舞是由教練、選手和其他指導共同完成的,普遍需要花極多時間反覆修改揣摩,最後也不一定能達到非常理想的效果。一套完成流暢的編舞,是對藝術表現加分極有幫助的。
當然,關於她之前的那些不理想的結果,劉伯飛會說都是她臨場亂改跳躍動作的錯,她不能否認。
雙人編舞改單人的難度,韓露之前沒有接觸過,不能擅自揣摩。但是,許浩洋的單人《羅密歐與朱麗葉》的完成度很高——也許在技術難度上不能與世界排名前幾位的男單選手相較,然而編排上卻有一種她此時難以形容的,在他人的表演上都沒有見過的東西。
可能,這就接近於裁判們口中的“獨特詮釋”。
但她並不記得,之前在醫院中看到的那場比賽中,她有看到過這樣的東西。
——一週時間。
韓露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一週時間,還要去掉他們這些高強度的練習的時間,在剩下的時間裡獨自寫出這樣的編舞。
很厲害。
她再次確認。
“YANG的天賦——”埃裡克對他的教練,赫爾南德斯說,“有的選手是構建一個平臺,好讓其他人方便地走入他們想要展示的世界。但YANG……則是以自己為材料構築出了一個新的世界。既不是所有人都能夠進得去,他也並不是每一次都能夠搭建完全。”
“也許你對他有獨特的理解。”赫爾南德斯搖頭,“那既然是這樣的話,你為什麼不去親自告訴他呢?對他說‘喂,你好,其實你是個天才,我們所有人都看出來了,但只有你自己這個不開竅的腦袋始終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我忍無可忍必須要來告訴你——’,嗯?”
“您說得當然有道理,但是……”埃裡克壞心眼地笑了笑,“但是我不準備這樣做。因為,是否能夠意識到自己的天賦所在,也是天才所必須的一個條件。他必須認清自己的天賦,然後學會如何最好地掌控它。天賦啊……它們往往都很野,都不受馴服。有的天賦還很懶,躲在身體裡某一個暖和又舒服的地方睡著大覺,得讓人來把它拎出來。”
這個時候,杜哈梅爾開啟了門,看到自己的搭檔正在和教練聊著什麼,她非常自然地走了過去,從身後摟住了搭檔的腰。
埃裡克繼續說:“但是,如果他沒有成功地意識到天賦的存在的話,那麼也就說明,他也就只是這種程度的人而已了。”
世界上有很多人都擁有天賦,但是,能夠意識到它,並且以最正確的方式引導它的人,卻只有極小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