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呼時俊和的名字,似乎很不禮貌,但是從身份上來說,尤俊樂是時俊和的哥哥,他有這個資格。
時青雪皺了皺眉,疑惑地問:“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因為我不信他。”尤俊樂答得直截了當,毫不掩飾對時俊和的仇視。
尤俊樂從一開始就不看好時俊和,他認為這個從小就‘認賊作母’的男人不僅不會相信他說的話,甚至還會為了什麼養育之恩,將生母大仇置之不理。
這樣的人,根本不值得他交託。
倒是時青雪,他名義上的小侄女,從小就表現得敢作敢當,不管是行動力還是魄力都像足了時磊。
之前尤俊樂瞧著還覺得小侄女被養得有點驕縱,可這兩年看來卻是真正長大了。褪去年少的青澀無知,變得愈發沉穩睿智。
尤俊樂將賭注壓在時青雪身上,可現在看來,似乎還是他輸了。
時青雪正怒目瞪著尤俊樂,忽然看見對方神情暗沉,一臉失望頹敗的表情,反倒像是她欺負了他一樣。
“誒,我都沒說你貶低我爹爹,你怎麼還這個樣子啊!本來就是你證據不足,就應該預料到會被人懷疑的吧?”時青雪沒好氣地抱怨。
雖然尤俊樂是她名義上的大伯——還帶點疑慮——但她還沒辦法真把人當作長輩。
尤俊樂卻笑,直言不諱:“他認賊作母了四十年,我貶低他一兩句,難道不應該嗎?”
“……”時青雪想說,這又不是時俊和願意的。
但是話還沒有說出來,就被她死死嚥了回去,開什麼玩笑呢。
不能說,一說,豈不是就承認了尤俊樂說的是事實了嗎?
時青雪正左右為難之際,莫君揚拍了拍她的肩,輕聲在她耳邊提醒:“他說的應該是真的。”
“什麼?”時青雪一開始還沒有反應過來。
愣了片刻,才明白莫君揚說的是尤俊樂剛才指出的那些事。
莫君揚說‘應該’,那真相就八九不離十了。
時青雪狐疑地盯著莫君揚,無聲詢問:你有證據?還有,這種事你讓我怎麼回去跟爹爹說啊?
她已經感覺到一個頭兩個大了。
莫君揚卻只是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笑容,然後轉頭看向尤俊樂,笑問:“多謝尤掌櫃坦白,既然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那就不妨將整件事都攤開來說吧?
當初時老國公將頭骨交給你的時候,讓你在你想替母報仇的時候,帶著頭骨找時國公。可時老國公都過世十多年了,為何你之前一直隱瞞不說,而選擇這個時候說出來呢?”
尤俊樂臉上的怨憤愈發明顯,看著他們,彷彿能透過他們看到了那個害死他母親的莫淑君,厲聲指控:“當初孃親過世前交待我,讓我一定不要怨恨,不要讓時老國公為難。我原本想著,這是母親最後的遺願,既然她都不希望再重提這件事,那我就算做個永遠都見不得光的死老鼠,將此事徹底掩埋住又何妨。
可沒想到我孃親都死了,身份讓出去了,連兒子都被搶走了,只換得一個死後與丈夫‘同穴’的機會。莫淑君卻還不肯放過孃親,因為嫉妒,甚至還將時老國公的陵墓刨開,讓他們到底都沒辦法團聚!
既然她都能無視往日約定,作出此等背信棄義之事,那我也不介意將她的真面目昭示於眾!”
時青雪被尤俊樂的嚴厲措辭嚇了一跳,但是張張嘴,又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如果當事人是她,恐怕只會更加怨恨,做得更絕,也沒有立場指責尤俊樂做得不當。
只是事情演變成今天這個樣子,又該怎麼收場?
她總不能帶著一塊頭骨回去質問莫淑君,時俊和到底是不是對方的親生兒子吧?
“怎麼?你不打算將這件事告訴你父親?”尤俊樂一眼就看出了時青雪的打算,冷冷發問。
時青雪眼角一抽,剛想說話,身後就傳來低沉的男聲,“不用說,我已經知道了。”
三人同時回頭,只見時俊和已經站到了房間門口,臉色微沉地看著他們。
曲月白跟在時俊和身後,對上三人的目光,連連致歉,“時將軍說有要事找時六娘,我攔不住,就……”
莫君揚若有似無地瞥了曲月白一眼,後者乖順地閉嘴,退到了一旁。
兩人的交流無聲無息,根本沒有被人發現。
就連時俊和都不知道自己‘恰巧’聽到尤俊樂和時青雪的談話是某人有意放水,還慶幸自己來的是時候。
他大步踏進屋內,先投給時青雪一個安心的眼神,然後才轉頭看向尤俊樂。
沉沉對視了許久,他才低頭頷首,輕輕地喊了聲:“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