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話如此赤裸,院子裡的幾人皆是一愣,無瑕緋紅了臉,恨恨一頓足道:“竟不知是來做什麼的,總是這般沒正經,要走快走,省得呆會兒惱了讓你吃拳頭。”
“你才不捨得打我呢。”那人依然是那副欠揍的模樣,對著無瑕嘻嘻一笑,然後轉身朝纏綿望了一眼,意味深長,頓住的腳步再次提起,小侯爺最終沒有再回頭,只是將手舉在空中對著身後揚了揚,似乎在向何人道別一般漸漸淡出了眾人的視線。無瑕愣愣的站在屋內,看著那人離去的背影,心頭沒由來的便是一慌。
他究竟是來做什麼的?雖然他平時放\/蕩不羈,卻也不會這般胡鬧,這是怎麼了?
向外走了幾步,無瑕又頓住了,他抬眼去看纏綿,纏綿卻揚揚眉頭,伸手點了點脖子,衝著無瑕一笑,無瑕頓時醒悟,一拉衣襟,衝著纏綿狠狠一瞪眼,返身將門一關。
寇雲同情的看了看纏綿,然後掄起發愣的小六子,道:“有些人似乎被人埋怨了,哈哈,小六子公公,咱們還是做藥丸去,這是非恩怨,不理也罷。”
那兩人滿臉同情的衝著纏綿搖搖頭,返身離去,纏綿站在院中,看著那道緊閉的門,陷入了沉思。
小侯爺要自己做面具,而且是要做無瑕的面具,他要拿去做什麼?看樣子,無瑕是什麼也沒問出來,是以才這般生氣,這小侯爺裝瘋賣傻的本事還真不一般,連無瑕這般伶俐的人兒都拿他沒辦法。小侯爺讓自己保密,於是,自己註定要被那小人兒埋怨了,想到無瑕方才那狠狠的一瞥,纏綿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聲來。
如此可愛的無瑕,性子便如孩子一般,這才是他的真實本性,人前如冰般冷冷,內心,卻是一團炙熱的火焰。
“喲呵,又來送菜了?”城門的守軍衝著司馬逸一吆喝,司馬逸放下肩頭擔子,拿起帕子擦了擦臉,憨厚一笑:“兵大爺辛苦了,這不,燕王大婚在即,程大人讓多送些新鮮蔬菜進來,這點酒錢,請笑納。”將一錠銀子塞入守軍手中,司馬逸笑呵呵的擔起擔子,衝著那人一揚手,進了宮門而去,走了幾步,卻迎面撞上了蕭君莫。
“站住,幹什麼的?”蕭君莫身旁那侍衛叫住了司馬逸,司馬逸弓著身子,喏諾的低著頭,道:“小的來給御膳房送新鮮蔬菜的。”
蕭君莫伸手捻起了幾根菜葉,然後放下,道:“過去吧。”
司馬逸哈著腰,點了點頭,快步向前,轉過壁角,看了看近在咫尺的長亭苑,沒有停留,從那院子門口經過,去了另一條通道。
“去,跟著瞧瞧。”蕭君莫揚了揚手指,令人緊緊跟隨司馬逸而去。司馬逸將擔子徑直挑入了御膳房,御膳房的程大人此刻正在清點著物品,見他來忙叫道:“倒總算來個人了,去,把東西放好,然後幫我把明天要用的東西分一下類,皇上大宴群臣,要準備的東西太多了,宮裡人手有些不夠,你先在這裡分類,完了跟我去庫房搬些東西。”
“好。”司馬逸遲疑了一下,回頭看了看天色,然後埋頭開始將食材分類。那侍衛跟到御膳房門口,見司馬逸在那一堆食材前面忙得不亦樂乎,也不走開,便在御膳房門口的大樹旁斜斜靠著盯著裡面,司馬逸眼神斜覷,發覺那人一直未走,也不動聲色,只是細細做著手中的活計,絲毫不頓。等那一大堆材料分好類別,已經快一個時辰,拍了拍手,司馬逸揚聲叫著程大人,程大人從房間走出,見他已經辦妥,點了點頭,道:“很好,你隨我來。”
帶著司馬逸出了門,見到門口的那個侍衛,程大人眉頭微微一皺,也不言語,抬步便走。那侍衛站了一個時辰也沒看出什麼端倪來,也覺得不耐,又怕回去了被王爺責怪,只好耐著性子跟著兩人,靠得不近,也離得不遠,那兩人到了庫房,卻見庫房內此刻人來人往,大家都在準備明日喜宴要用的東西,一時之間,穿梭的人群將那侍衛的視線阻斷,待他衝入庫房內,只見那程大人在一人站在人群之後,他身邊那人卻不見了蹤影。
“人呢——”那人惱羞成怒的衝過去向著程大人呵斥道。
程大人不屑的冷哼了一聲,道:“什麼人?本大人的手下都在這裡,安逸王爺看上誰了儘管帶走。”
“我問剛才跟你一起進來的人呢?”
“呀!”程大人似乎很驚訝,他環顧了四周一下,道:“本官剛才是與別人一起進來的嗎?怎麼本官自己不知道啊?”
“你——”那侍衛氣結的指了指程大人,然後返身疾奔而去。
司馬逸輕身躍入長亭苑,他知道蕭君莫必定已經起疑,自己不見,不消片刻他便會帶人四處搜查,時不待人,只有儘快給公子說明情況,然後馬上出宮去才是上策。
聽到那細微的落地聲,無瑕沒有抬頭,依然在寫著東西,輕聲問道:“可是司馬?”
司馬逸推開門,閃身入內,急急道:“公子,蕭君莫的手下跟著我,我是趁機跑掉的,只能呆一會兒,公子吩咐的事情已經辦妥,接下來該怎麼辦?”
“將這個交給冷二叔。”無瑕也不拖沓,將剛剛寫好的書函一折,交到司馬逸手上。
“讓冷二叔飛鴿傳書,明日辰時,所有明面上的人全去錢莊要求提錢,若不能將錢取出,便上各地衙門狀告錢莊,切記了,錢可以拿不回來,但蕭君莫的錢莊,一定要垮掉。這訊息不出兩日便會傳回雲城,到時蕭君莫必定惱羞成怒,咱們要做好應對,無論如何,這一步既然走了,就一定要將他的後路切斷,讓他再無翻身的機會!”
司馬逸一瞬間明白了無瑕的意思,公子將那麼大筆銀兩分散存入蕭君莫的錢莊,那些錢本是用來流通的,蕭君莫要造反,便需要錢財購置糧草,配置兵馬,公子令人將錢存入,便如借了錢讓他去週轉,現在卻派人去燒糧草,劫兵馬,糧草被燒燬,蕭君莫必定便要調集錢莊的錢去補充,而此刻公子讓所有人全去錢莊要求提錢,如果蕭君莫給不出錢,那麼,他的錢莊便會受到衝擊,若不能補充糧草,那蓄勢待發的軍隊便無供給,又如何起兵打仗,若調錢,便意味著他無法給錢莊的儲戶一個交代,他在各地的錢莊便會倒閉,這種坍塌拉扯的將不僅僅是一兩座錢莊,而是他在大鄭各地的所有錢莊,所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這種抽離,將讓他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公子,此次只怕咱們要大傷元氣了。”司馬逸微微一嘆,無瑕卻抬眸望著他,輕聲道:“錢財乃身外之物,無瑕一點都不覺得可惜,只是,派出的死士,只怕……”眉頭一蹙,無瑕狠命的一咬唇,不再說話。
錢財跟生命比起來,又能算得了什麼,經此一役,我姬無瑕手中血債再添萬千,已經永遠也無法洗淨了!
心底長嘆,無瑕揚起雙眸,看向窗外漸漸暗淡的天空,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之中。
司馬逸看著公子暗自神傷的模樣,幾欲開口,都被腦中迴盪的冷二的警告給壓了下去。
小侯爺要去做的事情,自己要告訴公子嗎?此刻風雲變幻,公子應要心無旁騖,專心應對,可是,若小侯爺出事,公子還能撐得下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