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掌櫃叫得急切,進屋之後更是沒頭沒腦的比手畫腳,石頭和小蝶兒看得一頭霧水,奚兒嘴裡塞著糕點呆呆的望了望他,片刻之後突然將糕點一吐哇哇大哭道:“佟大爺……瘋了……”
佟掌櫃被奚兒那一哭驚得回神,見自己嚇到了他,也來不及解釋,只雙手猛揮道:“沒瘋沒瘋,佟大爺是有事要跟小蝶兒說。”他說完也顧不上奚兒,只一把拉住小蝶兒的手往外一帶,道:“快,快去廟裡找你們家少夫人。就說弓兄弟他,他回來了!回來了!”
“什麼?!”小蝶兒先是一愣,被佟掌櫃帶得走了兩步之後突然一掙,雙眼瞪得溜圓的回身急問道:“你可看清楚了?真的是我們家姑爺回來了?你確定沒看錯?”
“沒錯沒錯,騎著馬從我面前過去的,跑得很急,往閣裡的方向去了!”
“我……我這就去找我們家少夫人!”小蝶兒聽得心頭怦怦直跳,怕弓果真回家看不到公主又不知會往哪去,於是抬步就往外跑,到了門口想起奚兒,回身看了一下,石頭與佟掌櫃見狀忙道:“我們會照顧奚兒公子,你快去!”
“哎!”小蝶兒應著直奔了城隍廟的方向而去,佟掌櫃與石頭站在門邊望了一會兒,才心有唏噓的回過了頭,奚兒就站在他倆身後,手中還捏著那塊糕點,滿臉寫滿了疑惑,許是因為太小,無法去理清心中的疑問,所以他只能看著兩人,用一種充滿期待的眼神等待著他們主動給自己答覆,佟掌櫃與石頭知道,在弓沒能真正站在大家面前之前,誰都不敢給奚兒那份承諾,因為孩子天真的期許有時候甚至比大人的希望來得更為沉重!
“掌櫃的,給來兩斤牛肉一罈好酒,再來十個饅頭,趕緊的。”有相熟的客人進了門,適時為佟掌櫃解了圍,佟掌櫃平生第一次不知道怎麼去面對一個孩子的目光,他如釋重負的答應著讓石頭將奚兒帶上樓去,自己則堆起笑意迎上了前去。
但願,但願不是自己看錯了!老天保佑,一定要是真的,兩年了,他也該回來看他的妻兒了!
弓沒有策馬直奔琅嬛閣門前,而是在前一個巷口下了馬,然後徒步而行,繞道去了另外一頭。
與無瑕分手之後,他日夜狂奔,幾乎沒有耽擱一刻,就是為了早一分看到佰茶,看到自己的孩子,可是,在距成樂千里開外的地方,他碰到了前方那群同樣日夜兼程馬不停蹄的人馬,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對這些人特別留了心,而事實證明,他的預感是對的。
這群人從南北分岔口入了婺源之後,直奔了當初被大火燒燬的闌鶴觀,之後更是在附近明察暗訪,尋找通玄真人的下落。弓知道當初白歌月讓自己帶著玉佩去找通玄真人必定另有內情,且那事肯定與小侯爺有關,但當初他不便明問,而今也就不知道這些人究竟要找通玄真人做什麼了,他跟著這些人兜兜轉轉花費了不少時間,到最後發現他們竟直奔了成樂而來,這才一路跟隨入了城中。
果不其然,這些人到了琅嬛閣外停住了腳步,為首之人年紀不大,卻透著一種與年輕不符的陰冷,令人敲門無果之後,他輕輕示意了一下,便有兩人輕身躍起入了門去。
弓後退了幾步蹬上了身後的高牆,從他的位置很容易就能看到琅嬛閣內的情況,他早已發現大門上上著鎖,所以也不急,只屏息靜氣的伏在牆頭細細張望。
來人入城之後直奔這裡,說明目標明確,來後先是敲門,顯見他們並不敢放肆,這琅嬛閣是侯爺府的別苑,一般人,就算是官面上的,來後也自當是去侯府而不是來這裡,所以,他們是來找佰茶的,可佰茶假死之事除了親近的幾人知道,旁人又是如何知曉的呢?
突然,弓被自己心頭冒出的想法驚了一跳。
難道是……
難道他們是宮裡的人?是晉文帝身邊的人?是因為出宮辦差所以特地來探查佰茶的近況的?
如果是這樣,他們去婺源又是做什麼呢?通玄道人似乎是知道有關小侯爺身世的什麼秘密,若果真如此,晉文帝現在派人來挖又有什麼目的呢?
本以為九原戰亂平定,小侯爺回京敘職之後就能帶著公子回來過安穩的日子,可現在看來,事情好像沒有那麼簡單……
怎麼辦?要立刻進京去通知小侯爺他們嗎?還是……
目光遊離,眼前那道院子忽然間變得是那麼的遙遠,弓感到心頭有什麼揪痛了一下,欲離開的念頭就此猶豫不決起來。
不,都已經回到這裡了,若是不見到佰茶,不見到那孩子,自己又怎能對得起他們母子倆。
兩年了,自己已經錯過了他們母子兩年,而今就算有天大的理由,自己都不能再拋下他們了!
“大人,屋內沒人。”進門檢視的兩人很快就回到了原地,那帶頭之人低頭思忖了一下,勒馬一轉,道:“走。”
馬兒去得不急,顯見他們還會再來,由此也可以斷定他們不會出城去。待他們的身影全都淡出視線,弓一個翻躍從牆頭落下,慢步走到了琅嬛閣的大門前。
兩年了,沒想到當初一走,就過去兩年了……
佰茶她……
還好嗎?
孩子呢?呵,他還根本沒見過自己這個爹爹,怕是見到了也叫不出自己吧。
他長的……
是什麼樣子的,會不會跟自己很像,還是像他的孃親呢?
“佰茶……孩子……你們在哪呢……”
指尖輕釦在硃紅的大門上,眉宇之間不由自主的溢滿了柔情,弓輕聲喚著那日夜思念的妻兒,漸漸的落下了淚來。
我回來了,回來了……
你們又在哪呢……
熙攘的街頭人來人往,小販的叫賣聲起此彼伏,前往廟會燒香祈福的百姓們如潮水一般湧向廟門,整個成樂在陽光普照之下顯出了勃勃生機。同福客棧內擠滿了過路打尖的客人們,除了吃飯的,門口還聚集了一群等著受施的乞丐們。許是因為經歷過人生的大起大落,佟掌櫃每到廟會都會開粥鋪給附近的乞丐們舍粥,以他的話說,也算是報了上天待自己不薄的恩情。
“海六,林衛,趕緊把粥分一分,完了好回店裡去幫忙。”門口的粥鋪已經排了好長一溜,佟掌櫃眯著眼笑呵呵的張羅了一句,卻在轉身的一剎那渾身顫動一下愣住了。
方才過去的那隊人馬就站在他的客棧門口,還沒等他壓下心頭的驚悸,為首的那人已經將腿一抬,跨步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