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他那話只是安慰,穀雨卻依然笑得很開心;人在這般逆境之中,若沒有了為之奮鬥的目標,沒有了能夠帶領大家一同向前的那個人,便會連最基本的生存都難以繼續下去,而今這支隊伍的領袖人物便是這個叫纏綿的男子,只要他不倒下,那麼這十方城萬餘人馬便一定不會倒下!
“報——少爺所帶的大軍已經在十里開外。”斥候兵急速來報,羅雲聞言霍然而起,對著留守此處的王鍇慶道:“讓你準備的營帳可有備好。”
“已經按照大人的吩咐備好了,軟枕暖被,保證少爺來了能夠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覺,還燒好了熱水,讓少爺能暖暖身子,舒緩疲勞。”王鍇慶躬身回答著,一張臉堆滿了獻媚之色。他本是左隆德身邊之人,這左隆德不學無術,身邊的人自然物以類聚。上次武飛雲讓左隆德派兵攻打十方城正是由他領兵,他來時以為殘兵敗將不足為懼,所以帶著一萬多人馬便直接挑釁攻城,豈料竟被纏綿帶人擊敗,落荒而逃,他怕回去之後被軍法處置,於是以圍堵白山軍為由帶著一部分人留了下來,等著大軍的增援。如今聽得竟是武飛雲親自帶兵前來,他早已嚇得雙腿發軟,只好全力討好著羅雲,希望羅雲能在武飛雲面前替自己求情。
“記住,少爺身邊帶著一位素衣公子,告訴你的人,誰都不許招惹到他,否則,少爺生起氣來,我也保不住你。”
“素衣公子?大人——”
“不該問的事情便別問,管不住自己的嘴,便等著掉腦袋吧。”羅雲那話將王鍇慶嚇得一個哆嗦,忙不迭的一縮脖子點頭道:“是是,屬下這就吩咐下去,任何人都不得去叨擾了公子。”
“去吧。”羅雲走出帳門看了看十方城的方向,然後深吸了一口氣,回身道:“來人,隨我一同出迎少爺!”
“小侯爺看,前面便是黃石谷,從這道山谷穿行出去咱們便能到達信陵,信陵方圓幾百裡全都是平原,到了那裡咱們便不用再這般辛苦步行了。”秦篪於前方回頭,指向了目所能及的一道山谷揚聲而道,白炎順著他手指方向看了一下,將頭一點,道:“好,傳令下去,大家一鼓作氣穿過黃石谷,到達信陵再做歇息。”
“是!”
已經急速行進了四日,因氣候突變,路上行走十分艱難,如今這一行兩千人的隊伍全已經筋疲力盡,聽得秦篪說穿過了山谷便能到達平原,眾人皆是精神一振,重新燃起了希望。
入了平原便可不用再爬山越嶺,還能以馬代步,自然便會輕鬆許多。
“無瑕,抓住我的手,我們下山去。”白炎回身將手伸向了無瑕,無瑕輕抿雙唇微微一笑,正待將手伸過去,卻突然聽得身後傳來了巨響,他回頭一看,只見峭壁之上亂石飛濺,刷拉拉掉下一大片流石來。
“小心——”白炎伸手去扣他的手腕,他卻在那轉瞬之間奔向了緊隨其後的幾個士兵。
“無瑕!”
“公子——”
一切都只在電光火石之間,那流石飛落的峭壁之下靠著三人,因方才歇息,那三人尚未站起身來,當聽見響動他們抬頭去看,卻被那突如其來的情形怔住,竟不知躲閃,呆在了原地。
所有人的心在那一瞬間皆沉入了谷底,無瑕撲向了那三人,白炎卻緊隨其後追向了他,當南宮熱河與弓等人反應過來疾奔而去時,那流石已經落下,飛雪被砸得四濺,揚起了霧濛濛一片。
“公子——”弦伊的聲音已經變了調,當她推開眾人奔到石壁之下時,只看見了雪地中迅速氳染的血跡。
石塊很大,切斷了眾人的視線,讓大家看不清石塊之後的情形,眾人瘋了般奔了過去,才發覺那五人皆緊貼石壁擠在了一處,在那生死一瞬之間,無瑕將那三人抓起扣入了石壁下微不足道的凹陷處,白炎則用身子緊緊護住了他,也因此被那流石的稜角劃傷,生生的削下了後背的一塊血肉來。
“來人——將石塊搬開——”時間刻不容緩,因不知道那峭壁之上是否還會有流石落下,所以得儘快將他五人弄出來。不用再說第二次,眾人已經用盡全力的去搬動了石塊,將白炎等人拉了出來。
“速速離開此地。”待幾人出來之後,秦篪下令隊伍極速前進,以避開這無法預知的險境。方才那一瞬間無瑕只是下意識的去做了那種舉動,而當發覺因自己的舉動而連累白炎受傷之時,他的心底突然間便後怕了起來。
白炎就在自己身後,若是那流石再大一點,再快一點,他豈不就——
“無瑕別怕,我在這裡,我沒事。”感受到無瑕指尖傳來的顫抖,白炎寬慰著回過了頭來:“我說過,閻羅都嫌我聒噪懶得收我,所以你完全不必有這種擔心。”
無瑕沒有說話,只是緊緊的回握著白炎的手,便彷彿害怕他會突然消失一般,直到感到有溫熱的液體順著白炎的手掌流入了自己的手心,他才反扣了他的掌心低頭看了過去。
順著指縫淅瀝落下的鮮血一滴一滴打在了腳步紛亂的雪地間,無瑕的心底狠狠一搐,淚水盈眶而下。
“別哭,一點小傷而已,下了山便讓他們給我包紮。”白炎依然帶著笑容,伸手去拭了無瑕頰邊的淚水,輕聲道:“若非有你,那三人便就沒命了,無瑕,這不是你的錯,無論是這次還是在樓船上你為了救御林軍奮不顧身之舉都是如此,我要代大家謝謝你,無瑕,你為我所做的一切,我當銘刻於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