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不便行事,所有人全都窩在了客棧裡頭,趕了幾日的路程,大家皆十分疲憊,趁著這個當頭養精蓄銳,也好應付晚上展開的行動。窗外淅瀝的下起了小雨,九月多的北方已經十分寒冷,越是靠近邊境之地,越是徹骨難耐。白炎躺在床頭翻來覆去折騰了許久,卻偏偏就是睡不著。
想他!好想他!
也不知明威迎到了他們沒有,他知道自己離開盤龍必定會很生氣吧,可莫大哥的信中說得十分明白,韓武帝已經容不下柳洛冷,若是自己不趕在密旨到達之前通知他,他必定會陷在韓武帝的陰謀之中無法脫身,所以,無瑕其實是可以理解自己的對嗎。
心中明知是這樣,卻依然甩不開對那人的抱歉與思念,白炎嘆息著坐起身子,慢慢走到了窗前。
雨下得大了幾分,滴滴答答敲打著屋簷,一聲聲鬧得人愈發心煩,他倚窗站了一會兒,突然想起了臨行前爹爹與自己談話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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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洛冷在韓武帝尚為政王之時便受其提攜踏入仕途,當年可謂是叱吒風雲!鬼影將軍用兵如神,年紀輕輕縱橫疆場,建功無數,便連當年的韓聑老將軍都敗在了他的手裡,而那時,少將軍莫寒也是初出牛犢,豐都之戰那年,他二人皆不到十八,戰場之上相遇,莫寒以三千兵力,破了柳洛冷手中三萬人馬,一舉成名,而自那之後,柳洛冷便淡出了朝堂,歸隱了山林。”
“炎兒當初便聽爹爹說起過這場戰役,由此也對莫大哥產生了十分的敬意。”
“莫寒的確是良將之才,所謂十年磨一劍,今日的他比起當年來更勝出百倍,但就當時的情形來看,要那麼容易便勝了風頭正盛的鬼影將軍,實在是……”
“爹爹莫是懷疑……當年那場戰役另有蹊蹺?”
“柳洛冷是韓武帝一手提攜起來的,豈料之後他的風頭卻遠遠壓倒了當時身為政王的韓武帝,豐都之戰之後,柳洛冷突然卸甲歸隱,其中緣由當真難以說清道明,韓武帝起兵白鞍山,柳洛冷重出朝堂替他打下江山,在爹爹看來,他既是報韓武帝對他的知遇之恩,也同樣是寄予希望,想讓大韓的子民們過上安定的日子,可誰想……在咱們大晉與赫博多交戰之際,韓武帝卻橫插一腳,不顧自己子民的死活,不惜萬里派兵前來助紂為虐,當真是有違為君之道,以鬼影將軍如此聰慧一個人,又怎會堪不破他的想法。”
“爹爹的意思是,無論是當年的豐都之戰,亦或是現在的這場戰役,柳大哥其實心裡都很明白,而他之所以不願去勘破,只不過是不想親手去毀滅了自己心底所憧憬的希望而已?”
“為臣者,又有幾個不希望自己所效忠的那人是心目中的一代明君呢,莫說他,便是爹爹我,在當年皇上受武相挾持身不由己之時,不也一樣因抱著期望而不曾放棄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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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君!究竟怎樣的忠心,才能換回高高在上的君王毫無猜忌的信任呢?
白炎苦笑一聲搖了搖頭。
當初皇上以無瑕的身份來逼迫自己的時候,他是否也曾對自己抱著猜忌之心?而現在,他知道無瑕就在自己身邊,又會作何想法呢?
自己不求功名利祿,只希望在戰爭結束之後帶著無瑕和奚昊纏綿一起歸隱相思谷中,平平淡淡的過一輩子,可是,如此簡單的一個願望,卻似乎飄渺得讓自己望不到邊際……
無瑕哪……
你為何不在我的身旁……
我想你……
想你!
“公子這是怎麼了?早上便沒怎麼吃東西,現在連動都不想動了?”見無瑕怏怏的靠在壁角,弦伊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然後兀自一驚,急急道:“怎麼這麼涼,公子可是冷了?毯子太薄了嗎?我去後面的馬車再拿一床過來。”她說完挑簾拍了拍弓的肩頭,示意他將馬車停下,然後跳下了車去。無瑕卻沒說一句話,只是輕輕的靠著車壁望著眼前的空氣發呆。
他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就覺得心裡空蕩蕩的,身子便也隨之一同冰涼了起來,他並不想讓大家擔心,可也實在無法強顏歡笑去面對他人,於是他默默的縮在角落裡,不聲不響的將自己藏起來,獨自去思念那個不知又去了何方的愛人。
“無瑕怎麼了?”簾子一挑,奚昊纏綿一併擠入了馬車來,無瑕見狀微微動了一下,然後將頭一側,轉向了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