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天空卻已經不再飄揚雪花,離開平湖灘後,天氣明顯的有了轉暖之勢,剛剛上船的人馬皆疲憊異常,酉時剛過,樓船上下便已經人聲寂寂,除了槳室的槳手之外,所有人都困頓得睡去了,唯一還亮著燭火,有著人影的,便只是無瑕的房間及其旁邊的艙室了。
“怎樣?他的情況是否有所好轉?那藥喝下去有那麼久了,是不是有作用了?”
奚昊坐在床頭細細的診斷著無瑕的脈象,白炎旁敲側擊著想要先問出個眉目來,奚昊聽得煩了,將無瑕手腕輕輕一放,壓低嗓音怒道:“便像只蒼蠅一般讓人難耐,那藥才喝下去一個時辰不到,哪能如此神速便有了作用,這船上藥材多了許多,也有對無瑕病情有利的,且天氣也暖和了,只要好生靜養,我定保他無礙,可是那幽冥也得加緊了找,否則他的身子吃虧。”
“好好。”聽得奚昊說無瑕現在已經無礙,白炎終於鬆了口氣,整個人也懈怠了下來。奚昊看他眉間倦倦,知道他其實也已經熬不住,遂伸手將他拉到桌旁坐下,道:“我方才配了藥膏,給你抹抹。”
“我沒事。”
身子被奚昊一摁,然後那衣衫被拉了下來,奚昊看著白炎的後背與雙肩,忍不住眉頭一皺,心疼的撫了撫,道:“別總當自己是銅皮鐵骨,這身子是肉做的,怎能不傷不痛,我知道你心疼無瑕,可總也得量力而為,你這肩頭皮都磨破了,後背那傷又是怎麼回事?”
白炎趴著身子嘿嘿一笑,道:“不礙事,那傷是去的時候弄傷的,都已經縫合過了,肩頭的更是皮肉之傷,你是天下第一神醫,不出三日便能好的,對不對。”
奚昊恨他總是不知愛惜自己,手中忍不住便加重了力道,耳聽白炎倒吸了一口冷氣,他才冷冷道:“知道痛了下次就不許如此了。”
“是是,我的好哥哥,今日便饒了我這一回吧,趕緊回艙去,纏綿還等著你呢。”白炎痛得齜牙咧嘴,卻依然口不饒人,奚昊不去睬他,指尖從肩頭按下,一路下滑,卻在他的後背上頓住了。
好奇特的胎記,像天空連珠的七星一般,怪異得讓人不安。
發覺奚昊楞住神,白炎微微將頭一側,道:“傻了?”
“你的胎記……好奇特。”奚昊撫著那胎記,輕聲道:“聽爺爺說,七星連珠,若是生於帝皇之家,必是一代君主,可是……”
“嘿,你也說了是生於帝皇之家了,我不過是一個封爵的小侯爺,這些東西必定不在我的身上。”白炎打著哈哈將衣衫一緊,起身將奚昊往外一推,道:“好了好了,無瑕針也紮了藥也喝了,這會子都睡著了,你便早點去歇著,明日不需早起,睡到日上三竿再起來,聽到了嗎。”
“可是——”
“都說了去睡了,再晚小心纏綿將門關了不讓你進門。”
“他敢!欸?”回身還欲說話,奚昊才發覺白炎竟毫不留情的將自己關在了門外,伸手摸了摸被撞痛的鼻尖,他抬腳踹了一腳艙門,待想到無瑕已經睡著時,忙吐了吐舌頭返身跑了開去。
“一,二,三。”指尖空點了三下,奚昊蹙著眉頭咬了咬唇,又回頭去確定了一下位置,才疑惑的道:“沒錯啊,白炎說過是第三道艙門,可為何連燭火都沒有?”到了門前輕輕一推,發覺門果然沒關,奚昊先是伸頭看了一看,待發覺廊燈照不到門內之時,他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去輕聲喚道:“纏綿,纏綿——”
艙內十分安靜,並無回應,奚昊有些害怕,可此刻大家都已經睡下,他怕吵醒旁人,只好伸手摸索著向前走,然才走了幾步便撞到了凳子,疼痛傳來,他委屈的揉著膝蓋蹲下了身去:“纏綿,你去哪了……纏綿……”
風發出嗚鳴從過道掠過,奚昊驚得一跳,卻不敢回頭,只好伸手一捂耳朵,拼命的閉上了雙眼。
身後突然傳來了觸控,奚昊感到頭皮一麻,再也忍不住驚叫著摔在了地上,當雙眼睜開發覺是纏綿手持燭臺望著自己時,他嗚嗚的低泣著一把撲入了纏綿的懷中。
“你跑去哪了?好黑,船大了不好,我都找不到你了。”
纏綿無奈的看著他,笑道:“不知是誰,今日看了這麼大的船開心得要死,這會子倒是說起不是來了。”
“那是因為你在我身邊,可是剛才你不在,而且四周都是黑的,我好害怕。”
“傻瓜,船上有這麼多人,你怕什麼。”纏綿一手持著燭臺,一手還端著一個小碗,此刻被奚昊蹭在懷中動彈不得,只好慢慢的挪著步子,帶著奚昊到了桌旁,然後將燭臺跟碗都放在了桌上,才騰出了手去將奚昊抱入了懷中。
“我看你晚飯沒吃多少,怕你太晚了會餓,才去膳房熬了點粥來,誰知你這麼快就回來了。”
“那粥呢。”奚昊在他的懷中蹭了蹭眼淚,撇著嘴問道。
“船上食物充裕,我看有乾薑紅棗,所以特地給你熬了黑米粥,還熱著的,趕緊喝了。”
暖暖的粥帶著香甜的味道從喉間滑下,奚昊喝著喝著卻突然間雙眼一垂,落下了淚來。
“好好的,怎麼哭上了?”纏綿伸手去拭他眼角的淚水,奚昊將粥碗一放,竟愈發的傷心起來,纏綿有些慌,不知他究竟想到了什麼,怕他悶在心中,於是伸手捧了他的雙頰輕聲道:“怎麼了?莫非做得太難吃,吃不下所以哭了?”
奚昊沒有因他的打趣而笑,只是抬眼望著他,用視線細細的勾勒著他的眉眼,然後突然間雙手一環摟住了他的脖子向前一探,將自己的唇印在了他的唇邊。
從此以後,自己都不會跟纏綿分開了,永遠都不會了。
一股淡淡的香甜迎面而來,纏綿被奚昊的舉動鬧得一愣,竟沒有回應,奚昊在一吻之後紅了臉頰,起身道:“我去睡了。”
身子一動,只邁出了兩步便又被拉了回去,因為主動吻了纏綿,奚昊有些發窘,將頭別在一旁不敢去望纏綿,纏綿卻緊緊盯著他,深邃的眸中有了一種難以抑制的炙熱。
貼近,貼近,慢慢的沒了縫隙,火熱的氣息拂動著奚昊的發,纏綿輕咬著他的耳垂,以一種喑啞的嗓音呢喃道:“奚昊,我想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