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纏……”薛長安正待說話,卻被身後一人將手臂一握而生生頓住了,他回頭一看,只看見明威深鎖眉頭對著他搖了搖頭,輕聲道:“隨了他去,不停下,他也就不會那般痛苦了。”
忙碌真的可以讓人暫時忘記一切嗎?
那每走一步都在錐心刺骨的疼痛卻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那人,他的愛人被困在深淵,而他伸出雙手,卻怎樣都夠不著他……
“咳咳咳……”
那咳聲被刻意壓制,顯得十分沉悶,正在一旁打盹的弦伊剛反應過來,車簾便已經被人掀起一角,隨即白炎的身影已經到了無瑕面前。
無瑕低著頭,用手拼命捂住嘴,顯見不願讓人聽見他的咳聲,然而那咳聲又怎會抑制得住,白炎從弦伊手中接過水囊,湊到了無瑕唇邊,道:“喝口水。”
水囊的水已經冷去,嚥下喉間,卻更加刺激了身子,無瑕終再也忍不住,雙手將白炎的雙臂狠狠一抓,然後俯身大咳了起來。
難受,不但是喉間難以抑制的刺癢,還有因咳嗽而牽扯的傷口。
“可如何是好,這樣咳下去,公子那傷口又要崩裂了!”弦伊急得手足無措,白炎卻伸手製止了她的話語,細細去回想了奚昊曾經對自己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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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瑕久病虧耗,但凡季節交替,染了寒症,常常會幹咳,咽癢,那是肺陰不足的表現,若是發得急,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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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按其列缺穴緩解症狀……”白炎口中喃喃,然後拉起無瑕的手臂,令其以手握住自己手掌,虎口.交叉,手腕伸直,以食指探其手腕側面,摸到了指下骨頭上一個明顯的縱向裂隙,然後以拇指指尖掐按起來。
“小侯爺是在按摩穴位麼?”弦伊在旁看得驚奇,突又想到了當日在臨安,公子心頭病犯,小侯爺也是這般按壓穴位為他緩解了疼痛。沒想到,他平日裡看似大大咧咧,頑劣不堪,竟也會如此細心的為公子去學這些歧黃之術,細節之上見真心,倒的確讓一旁看著的人都覺得感動。
“可有好些?”按了一小會兒,見無瑕漸漸直了身子,白炎不禁長吁了一口氣,伸手拭去他額角冷汗,輕聲道:“我再來給你揉揉照海穴,你躺下來。”
無瑕點點頭,將身子靠入軟墊,白炎則尋到了他足內踝處的照海穴,以指尖掐按了起來。
“一會兒讓弦伊將手爐裡的炭球換一下,你握著好暖了手,已經過了酉時了,咱們再趕一段路,到了鎮子便停下來歇息,晚上吃了飯,你還得喝藥,換藥,可不許跟我使了性子。”
無瑕將身子靠在軟墊之中,一雙眼一動不動的看著那人,突然鼻間一酸,害怕那人看見自己落淚的模樣,忙抓過一方小枕,擋在了自己的面前。
這一切太不真實,白炎竟就在自己面前,這般溫柔體貼的為自己做著一切,這感覺太幸福,幸福得像一個虛無縹緲的夢境,不知何時便醒了,滅了,沒了……
“傻瓜,又想了什麼。”發覺他的不對,白炎伸手將小枕搶過,抬頭看著他淚眼婆娑的雙眼,忍不住一捏他的鼻尖,道:“不許胡思亂想,從現在起,你便是想甩掉我都是不能了,你若依然怕這是一個夢,便讓我來咬你一口,看你疼不疼。”
“我為何要讓你咬我,我若怕是夢境,大可以咬了你,看你疼不疼便知。”
弦伊在旁聽得“撲哧——”一笑,也懶得聽他二人胡攪蠻纏,將手爐拿過,搖頭出了馬車去。白炎見狀將厚絨拉起蓋在了無瑕身上,道:“你好好躺著,我讓大家急一點趕路,到了宿頭你也好休息。”話說完,他返身準備出去,卻在回身的一剎那又去瞧了那水囊,然後一把將之拿過,貼身塞入了懷中。
“水是涼的……”
“我身子暖和,貼身放著,等你想喝的時候,便不會那麼涼了。”
雙唇一咬,無瑕低下了頭去,待那人出了馬車,才又輕輕抬了起來。
有郎如此,今生亦又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