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一扇接一扇被推開,弦伊一瞬間感到手腳冰冷,小侯爺見她神色不對,跟在後面將她一拉,急促的問道:“怎麼了?難道他不是跟你們一起回來的?”
弦伊已經慌得手足無措,話語中帶著哭腔,使勁的甩開小侯爺的手便往外奔:“我說了不能讓他一人回,可怎麼好,這會子還沒到,騎了馬的,怎可能現在還沒到,如何是好!”
小侯爺聽她說話便知出事了,無瑕心思縝密,不可能去了何處而不交代,唯一的可能是,他在回來的途中出了問題。
想到無瑕依然虛弱的身子與此刻臨安城動盪不安的局勢,小侯爺的心被猛的一揪,身子一動向外疾奔:“都出去找,大街小巷,注意問問可有人看見他的去向!”
那一行人急匆匆的出了門去,然後四下分散,順著每一條街道小巷細細尋找。
天色漸漸暗淡,郊外的一間小木屋中亮起了燭火,明威回身看了看那額間滲著汗珠的人兒,然後走到桌旁擰乾了帕子上的水,到了床邊俯身拭去了他額間細汗。
好燙!他在發熱!
長長的睫毛不安的顫動著,無瑕的雙頰再次呈現出酡紅色,他似乎做了什麼夢,那泛白的唇在喃喃低語著什麼?
慢慢湊下身子,附耳傾聽,明威聽到那人口中斷斷續續的話語:“孃親……不要……不要丟下我……”眼角漸漸滲出淚珠,順著臉頰滑落,打在了明威放在枕邊的指間,抬眼看著那晶瑩的淚水,明威的心突然被觸動。
他夢到了什麼?!孃親!莫非他也是自小便沒了孃親,跟自己一樣,是個無人疼愛的孩子?
“白炎……白炎……”
他在叫那人的名字!可是為何他會如此傷心?他們明明便住在一起,且關係親密,卻為何在夢中呼喚那人時還會落下淚水?!
手指不由自主的伸出,輕輕撫在了那張美麗的臉上。
感受到了一絲涼意,無瑕下意識的睜開了雙眼。
心頭倏然一驚,明威快速收回了手指,霍然起身向後一退。
無瑕卻只是微微睜了睜眼,模糊不清的視線令他根本無法看清眼前之人,他努力想要動下身子,卻發覺全身痠軟無力,無法動彈。
“明威……”
明威有些慌亂的返身將帕子浸入水中,擰乾,然後到了床邊蹲下,將帕子搭在了無瑕的額間。
“我並非有意挑釁你,我當時心情太糟糕,只想發洩一番,卻忘了你本就病著,根本不能強行動用真氣。”
“你沒事了吧……”
“你為何——為何還來問我有沒有事,你自己都病成這樣了。”明威愧疚的望著無瑕,深鎖的眉頭下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映著那人兒虛弱的容顏,愈發的讓他心底不安。
“因為,很多時候,我們不能選擇自己的身份和所走的道路,但我們也不能違背自己的心,不知為何,我就是覺得你好孤單,一如當年的無瑕,那麼無助,所以我想幫你,可是,你卻拒絕任何人的靠近……”
“你若知道我是什麼人,恐怕,會避之不及吧。”明威深吸一口氣,自嘲的淺笑起來。
“你若知道我是什麼人,恐怕,也會避之不及了吧。”無瑕也淺笑著嘆息了一聲,語氣中透著無限的落寞:“我姬無瑕手中血債萬千,早就已經洗不淨了,你卻還當我是好人麼。”
明威被他的一番話怔在了原地,口中喃喃道:“那麼那孟小侯爺……”
“他是好人,對我很好,可是,我卻根本配不上他!”
看無瑕那瞬間落寞之色,明威心頭微微一痛,不再問他,而是伸手道:“我送你回去,天已經黑了,你不見了,他……他定急壞了。”
無瑕這才抬眼去望木屋的窗子,見窗外果真墨色盡染,不禁便是一急,掙扎著起身,道:“竟到了這個時辰,大家定在尋我了。”
發覺明威伸手來扶自己,無瑕下意識的便要躲開,卻終究沒有躲過,當明威伸手碰觸他的那一剎,他意外的發現自己竟沒有了牴觸,那種旁人一碰觸便會嘔吐的現象居然消失了!
明威並不明白無瑕那一瞬間躲開自己是為了什麼,見他並無太大反應,遂扶著他出了門上了馬,看他坐在馬上微微弓著身子,想他定是身子虛弱無力支撐,遂一個飛躍到了他的身後,無瑕一驚,身子一動便要說話,明威卻已經環過他的雙臂拉起了韁繩,道:“坐穩了!”
一聲大喝,明威策馬向著城內而去。
那一行人已經順著大街小巷每一個角落都尋了個遍,小侯爺見人便問,很多人都被他那神色駭住,嚇得躲在屋內不敢出來,眼見天色越來越暗,小侯爺心急如焚,正要返身叫南宮熱河回軍營調集人手,便聽絃伊在身旁指著遠處欣喜的大叫道:“公子!”
小侯爺抬頭去望,見赤霄從夜風中疾馳而來,背上那人白衣習習,面覆金絲,卻不是無瑕還會是誰,正待奔上前去,見他身後竟還有一人,雙手環住他的身子與他共騎一騎,踏夜而來。
小侯爺頓住了步子,心中沒由來的便是一堵,因為他已經看清了那人是誰。
明威!
無瑕為何與他在一起?又為何會同騎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