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寂靜!
空氣似乎已經凝滯一般,無聲無息。
鄭澈軒踏進蝶蘭苑,弦伊見他到來,默默的退出了身去。
腳步靜靜的接近那人兒,那背靠著柱子,隱藏在帷幔輕紗後的人兒,那滿身素潔緊緊蜷縮,坐在地上的人兒。
本就纖瘦的身影此刻更顯單薄,黑髮在身後如瀑般散落,雙手緊緊的抱著膝蓋,下頜磕在膝蓋上,雙眼怔怔然不知望向何處,此刻的無瑕脆弱得讓人心疼。他以全力扶持的那人背叛了他,當初信誓旦旦的諾言變成了謊言,如果自己成了那個被他人禁錮一生的人,那麼自己這麼多年來為之努力付出的一切,又算什麼!
疲憊,排山倒海的疲憊感將那多年緊繃的弦壓得便要斷裂了。
孃親,瑕兒撐不下去了……
肩頭的擔子好重,重得瑕兒便要站不住了,瑕兒的雙足已經被割得鮮血淋漓,瑕兒痛哪!
清亮的雙眸倒映著眼前的一切,晶瑩的淚水便那麼從眼眶落下,砸在臂間,漸漸氤溼了衣衫。鄭澈軒緩緩走到無瑕身旁蹲下,看著那似乎已經沒了靈魂的人兒,伸手拂開了他頰邊的髮絲,輕聲道:“地上涼,你身子不好,愈發要注意,以後我會天天陪著你,不讓你一個人孤單的待著。”雙手伸出,將無瑕從地上抱起,看他依然失神的不應不答,鄭澈軒心頭一痛,也不多言,返身到了床邊,將他放著躺下。
無瑕的雙眸終於一動,慢慢轉過身去,背離那人,不說一句話。
無力,連對抗都那麼無力,今日在眾目睽睽之下,他竟毫不掩飾的便吻了自己,也就是說,他已經不願再等下去,他在用這個告訴自己,他不在乎別人怎麼看,就算大臣們非議,他也顧不上了。
疼!胸口好疼!
不是心臟,而是自己的心!
身子慢慢蜷縮。
無瑕睜著雙眼,淚水從眼眶滑落,順著秀挺的鼻樑,劃過臉頰,在耳垂凝聚,然後滴落,漸漸隱入髮間。
十四年的苦苦掙扎,我要的不是這個結果,絕不是!我是冷公子,是就算跌倒再多次都會爬起來的冷公子,沒有任何人可以掌控我的命運,以前是,現在是,將來也是!雙眼輕輕閉上,纖長的手指在面前慢慢緊握,那在逆境中從不知道屈服的人兒再次昂起了倔強的頭顱!
無論怎樣的困境,我姬無瑕都一定要掙扎著衝出去!
門一聲碰響,小侯爺沒有回頭,依然靜靜寫著信。
南宮熱河與白澤躡手躡腳走到小侯爺身後,欲從喉間爆發而出的喊聲卻被小侯爺的突然轉身而堵了回去,手中毛筆一揚,那兩人感到臉上一涼,對視了一眼,頓時洩了氣,一人一邊拉過凳子坐下,憤然擦著臉上的墨痕道:“要不要這麼狠,這麼久沒看到咱們了,一來就給下馬威。”
小侯爺回過身,繼續寫字,寫了幾行,才抬眼看了他二人一眼,見兩人被自己的一勾勒鬧了個大花臉,不禁撲哧一笑,道:“沒讓你們當場趴地就算好的了,怎麼,這麼多天沒見了,皮癢了,想讓本小侯給你們鬆鬆筋骨。”
見他嬉笑如常,南宮熱河暗暗鬆了口氣,道:“聽莫將軍說到你的情形,我們急得不得了,偏他攔著我們不讓回,這會子好了,案子結了,雖然不清不楚,但也沒人敢定你的罪,我們在雲霧山莊實在呆不住,便來陪你了。”
小侯爺唇角一勾,修長的眉頭微微一挑,笑道:“吃得好,住得好,有什麼可擔心的。”
一說到這,南宮熱河突然十分不滿的冷哼了一聲,道:“莫將軍說,那天下午你去找過他,跟他說,要以自己為餌引出武相的陰謀,你倒是瞞得好,竟硬生生的捱了他一頓打,你那腦袋跟著你也受罪,總有一天要撞得壞掉。”
小侯爺不以為然的放下毛筆,將信箋拿起輕輕吹乾,道:“武凡中是聰明人,他當然不會當著那麼多人的面置我於死地,皮肉之苦,不足為懼。”
白澤湊過頭去看那信箋,被小侯爺反手一巴掌拍開:“小孩子不許亂看。”
白澤探頭之下已經看到信頭無瑕二字,不禁輕嘆一聲坐了回去,道:“小侯爺前前後後也給公子去了幾封信了,卻未曾得到一封回信,便如此,還要繼續寫麼?”
小侯爺微微一笑,道:“當然寫,他不回,定有他自己的原因,或許有所不便,亦或許,他根本無法得到這些信,就像當初他以為我已經不在人世,便是被如今的鄭哲主悄悄將信換掉,可是,就算那人再小心,依然有一封信到了無瑕手中,讓他知道我還活著,所以不管怎樣,我都會一直寫信給他,希望他有一天能夠看到,能夠想起我,能夠記得我。”
“傻瓜。”南宮熱河撇開頭,帶著一絲不滿,又含著一絲心酸,嘟囔道:“沒見過你這麼傻的傻瓜了,明知公子會收不到,還這樣子執著,不知該說你傻呢,還是傻呢還是傻呢。”話音剛落,那久違的一巴掌已經扇在了他的腦門上,小侯爺挑釁的衝他揚了揚眉,道:“皮癢了便說,正好纏綿送了一個槍頭給我,還沒用過,你想試試看麼。”
“得,別找我,我剛過了幾天安生日子,不想剛回來就被你虐。”南宮熱河說完有些奇怪的問道:“纏綿?是在大鄭時見過的那個纏綿公子麼?他為何會送槍頭給你?他不是在公子身邊嗎?怎麼會回到大晉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