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歷二十年,八月,威武侯率兵二十萬趕赴九原外線白山,與赫博多對決第一役,以兵力八千完勝赫博多一萬四千眾,奪回了被侵佔三個月之久的鳳鳴城,九原軍心大振,後又連勝三場,捷報連連上報,晉士氣鼓舞,氣勢如虹,東都內外亦然喜氣洋洋,而正是幾家歡喜幾家愁,此刻的相國府卻籠罩在一片陰影中。
“飯桶!”
茶杯被狠狠砸在地面,摔得粉碎,武凡中極其惱火的起身踱了幾步,見武飛雲從門外而入,他抑制住怒意回到了桌旁坐下。
“爹爹為何生氣。”武飛雲接過一旁侍女遞來的茶杯抿了一口,道:“糧草的徵集已經全部完成,咱們的人也盡數安排進了隊伍之中,不出幾日,便會押運糧草前往九原,皇上對這次的事很滿意,也暫時堵住了蘇品拓之流的口。打仗自古便有勝有負,那吠承啖絕非庸庸之輩,依孩兒看,此次他的軍隊被威武侯這般強勢的驅趕出白山,很大一個原因是,咱們的糧草至今未曾到他的手中,他心生不滿,藉故示威而已。”
“哼。”武凡中冷哼一聲,道:“已經八月天了,赫博多的冬季十分寒冷,從秋季開始草木衰竭,他現在竟還為糧草之事跟咱們較勁兒,若是到了嚴冬,只怕不用孟昶龍出手,他便要自己帶兵迴轉呼和單了。”想了想,武凡中道:“讓人將糧草扣除出來,從丹陽地界入赫博多的伊雲,送去給他,再告訴他,糧草不是問題,且時機成熟,咱們會與他裡應外合,吞下九原城!”
“是,爹爹。”
大理寺中自從住進了成樂小侯爺孟白炎後,從以往陰森冷清之所成了若街道般繁華的地界,趙括將軍一案不清不楚的結束,孟小侯爺沒有被放出大理寺,但也沒受到任何處罰,皇上便那般將他撂在了大理寺中,他卻也樂得逍遙自在,每每莫寒看到他與小雨茉極盡掏鳥窩捉知了,甚至捉蛤蟆比賽跳遠之類的調皮之事,皆忍不住仰頭興嘆,世間頑劣如孟小侯爺者,當真已經難尋了。
八月正是暑氣逼人的時節,從大早,蝶蘭苑中送東西的人便沒斷過。
桌上已經擺放了一溜煙的冰鎮水果,屋內那人卻一動未動,瞧都未曾瞧過一眼。
“公子!”弦伊到了無瑕身後輕聲呼喚,伸出的指尖在即將碰到他的那一剎頓住了。
幾天了,公子依然無法忍受任何人的碰觸,就算是自己,他都會忍不住的嘔吐,那情形便如一種惡性迴圈,反覆折騰,令他的精神極差。
“弦伊,藥好了嗎?”
喝藥,竟成了公子這幾日熱衷的事情,弦伊默默的將放在桌旁的藥碗端起,卻在遞出時道:“寡著胃喝藥對胃不好,公子既然想早點恢復,便要多吃點東西,老這麼喝藥怎麼行,藥再怎樣都替代不了食物。”
“吃了一會兒又會吐出來,不如不吃。”無瑕口中如是說,仰頭將藥喝下,然後接過水杯漱口。不知為何,以前覺得喝藥是十分難熬的事情,現在那苦澀順著喉管流入腹中,卻反而讓他感到好受些。或許是因為心太苦澀,需要用藥的苦味讓他將那不堪回首的一幕去遺忘吧。
“公子為何又拆了面具?”弦伊到床邊去整理被褥,發現纏綿公子給公子修復好的金絲面具竟又被他拆下了一小段。
“帶在身邊的金絲不知為何找不到了,申甌哥哥做的放在了宮外,無瑕曾答應纏綿不再拆此面具,卻沒料到,竟還是沒有做到,只怕纏綿知道了,會生無瑕的氣。”無瑕垂眸輕笑著,那笑意卻讓弦伊心頭泛酸,疼痛難忍。
公子最近都安靜得可怕,總是一個人坐在窗前沉思,也不知他究竟在想什麼,那冷靜太過異常,總讓人心中生起不安。
“這些時日了,三叔的傷也不知好些沒。”
“寇太醫說,三叔已經能夠下地走動了,想來冷二叔也差不多安排好一切,公子,若他們還不離開,弦伊真呆不下去了,只要一想到——”
“弦伊,無論怎樣,我都要他們安全離開,就算再難忍,我也會忍下去,你不用為我擔心,我沒事。”
沒事,沒事又怎會半夜總是滿頭冷汗的從夢中驚醒,無論是誰的靠近,都會抑制不住的想要嘔吐,更加不能看見那人,看見了就會不由自主的輕顫。
鄭澈軒來過很多次,然無瑕見到他之後的反應讓他實在難以接受,若只是冷漠,若只是憤恨,就算讓無瑕打罵他都無怨,可是,是連他的出現都會讓無瑕難受得要窒息,看見無瑕那痛苦的模樣,他感到自己的心也被揉得粉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