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還是幼.童的他不解又驚慌的跑向男子,直到被他抱起後才鬆口氣。
可是下一刻,那雙給予他無限溫暖與安全的手,驀然把他變抱為拎,狠狠的砸向地面!
“砰!”
即使因為天冷,地上鋪著厚厚的氈毯,但成年男子的手勁,加上他的年紀,仍舊感到顱骨都已經粉碎的劇痛!
他軟軟的倒在地上,七竅中鮮血汩汩而出,迅速浸透了毯子!
“你?!”谷儼驚撥出聲,騰的向前跨出,“你瘋了?!這是你的親生兒子!!!”
“我鄧氏雖然不是什麼名門望族,世代躬耕,卻也清清白白!我因一時不察,受辱於你這畜生,已是萬念俱灰!如今你既然打易兒的主意,我又怎麼可能讓你得逞?!”鄧翰林語聲冰冷而怨毒,“我寧可親手殺子,也不要他他日如我此時一樣,身為堂堂男兒,為人玩弄!!!”
語未畢,看出鄧易還在掙扎,他嘿然道,“咱們父子一起上路罷!”毫不留情的想要繼續補上一腳——只是卻被這時候已經反應過來的谷儼攔住:“姑父自己想死,可別把無辜的表弟拖下水!虎毒尚且不食子!姑父剛烈,寧死不受辱,但表弟可未必這麼想的!”
激烈的語氣忽然又轉成了輕佻,“再說表弟這樣的絕色,小小年紀就夭折了,多麼可惜?!”
“……易兒!你記住,士可殺!不可辱!你若還有力氣,就自己去那邊的桌角再撞一下!”文弱書生出身的鄧翰林,根本不是自幼被教導武技的谷儼的對手,被他攔著不能殺子,心急之下,厲聲教訓道,“絕不能叫你這禽獸不如的表哥……”
“哐啷!”
“噗嗤!”
雪亮的劍光照亮室內,臉色鐵青的谷儼出劍如電,緩緩還鞘,方抹了把臉上被飛濺到的血漬,冷冷出聲:“不、識、抬、舉!!!”
轉過身,卻見已經奄奄一息的鄧易,勉強抬著頭,愣愣的望著父親的無頭屍身緩緩撲倒——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裡,滿是木然,了無生趣!
“易表弟?”谷儼皺眉,把劍放到一旁,走過去彎下腰,試探著問,“你怎麼樣?來,表哥在這兒,你不用怕了!”
回答他的是鄧易歇斯底里的尖叫:“啊——!!!”
……後來應該是谷儼把他抱出去求醫,又設法掩蓋了真相。
真相或許連他母親谷氏都不知道——也許谷氏其實是知道的,只是她需要靠著孃家過活,自然不可能說出來,就預設丈夫是病逝了。
事隔十年後,終於恢復記憶的鄧易倚著甘醴宮高高的宮牆,滿頭大汗,癱軟如泥:“父親……父親要殺我!表哥……救了我……”
可是父親之所以要殺他,是因為不願意他在表哥手裡受辱;
表哥救了他,也無非是貪圖他的長相出色,可以做自己的玩物;
從被母親帶到廣陽王府後,他過的日子,不正如表哥的心願?
這樣的自己,辜負了父親的期望,辱沒了鄧氏的聲名,他日到了地下,也無顏面對鄧家列祖列宗吧?
倘若不是父親被谷儼所殺,他不需要在廣陽王府寄人籬下,不需要承受母親軟弱的後果,成長中不缺乏父愛的的支援,是否也不會是現在這樣厭惡女色仰慕男子的樣子?!
即使才學出色,卻永永遠遠被人看不起……
往後一切成就,都會被認為是靠了以身體攀附谷儼……
他怔怔望著遙遠的天暮,只覺得心中諸般念頭,生滅無數,卻沒有一個,能解自己這一刻的煎熬與痛楚。
那天他在宮牆下久久不能起身,一直到谷儼左等右等等不到他,打發人去找——找他的人把他抬回去,谷儼詢問時,他本能的只說了看到秋曳瀾殺了兩名侍衛的事,絕口未提自己恢復了記憶。
“難怪!”谷儼聽完後,目中閃過了然與憐惜,這樣嘆息一聲之後,卻又警覺的掩飾,“表弟你向來心軟,難怪看不得這樣的場面。”
察覺到鄧易還在微微顫抖,他莞爾安慰,“這事是我考慮不周了,實在沒想到那小賤人居然還留了一手!只不過她也到此為止——你好好休憩,這事我會善後的,你不要害怕……來人,去廚房要碗安神湯!”
安神湯到來之前,他拉起鄧易的手,安撫的輕拍著,卻不知道,鄧易之所以顫抖,是在考慮:“現在動手,能不能殺了他?!”
結論是不能——當年的鄧翰林雖然是在谷儼有所防備的情況下與他廝打,但鄧翰林那會已經是成年男子,卻依舊被谷儼輕描淡寫的一劍斬首!
而他雖然可以讓谷儼對他毫無防備,卻還只是力氣未曾長足的少年,而且此刻手無寸鐵不說,由於巨大的驚恐與記憶回覆後的強烈衝擊,他此刻手足痠軟,根本提不起力氣!
學武!
最終他想到了為了從秋曳瀾手底下活命,臨時扯出的藉口:“秋氏還沒我大,又是女子……她能殺那兩名侍衛,我若能學到她的本事,那……”
他似乎還帶著驚惶的目光,不易察覺的滑過谷儼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