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怎麼看出來的?”秋曳瀾告辭的時候,和水金起身相送,兩人走在後院的花徑上,不約而同讓下人都離遠點——沉默了段路後,和水金幽幽的問,“我記得你不是很懂醫理,但方才你兩次看向七嫂端的藥碗?”
“早年我哥哥給我外祖父守孝時遇過刺,傷得非常重,我當時在阮府住了好些日子陪他。”秋曳瀾嘆了口氣。
和水金怔了怔,隨即露出一抹苦笑:“沒錯……我倒把這事給忘記了:當初你哥哥受的是外傷,熬的藥,當然也是外傷所用。你在阮府陪著他,即使不諳醫理,但記住藥味卻不難,你剛才其實不是看出來不對,是聞出那藥根本不是什麼治病的,而是治傷的吧?”
“是六嫂動的手?你把騅兒之死的真相告訴她了?”秋曳瀾轉著腕上的鐲子,輕聲問。
她聞出張氏端的藥是受了外傷的人服用的後,就把真相猜了個七七八八:和氏身份尊貴,出入都是從者如雲,除了身邊人外,誰能傷得到她?退一萬步來講,就算她真的被人傷了,為什麼要瞞著不吭聲,對外只用生病來掩飾?必然是因為這事兒不能講!
不然這位桂王妃可不是什麼寬宏大量的人,尤其剛才看她那樣子傷得可是不輕,看起來不躺上幾個月,慢說痊癒,恐怕下榻都是奢望了。吃了這麼大的虧,要不是實在不敢洩露,她催著人替自己報仇雪恨還差不多呢!怎麼可能裝病?!
果然和水金嘆了口氣:“是六嫂下的手……不過,不是我告訴她的。”
其實跟她親自告訴的也差不多,因為,“是母親的陪嫁半年前不小心說漏了嘴,道是當年騅兒之所以會拿蛇去嚇唬我,是受了母親跟前一個小丫鬟私下的攛掇,所以那丫鬟事後被遠遠的許到了南方——六嫂讓孃家人去南方找了半年,終於在上個月帶了準信回來,說那丫鬟在酷刑下招供,這麼做是受了母親之命!”
說到這裡和水金慘然一笑,“六嫂知道後過來找了我呢,把事情經過告訴了我——只是我說我有雅兒了,縱然仍舊心痛前一個孩子,但為了雅兒我又能做什麼?於是她只好自己去動手。”
秋曳瀾默然,喪夫喪子,青春守寡的施氏,確實是最合適的一把刀。也真難為和水金,那麼早就知道了真相,竟忍了這麼多年才動手——不,也不一定是和水金願意忍,恐怕還是既想給自己的孩子討個公道,又不甘心為這個歹毒的婆婆兼姑媽付出什麼代價——算算時間,半年前正是分家的時候!
“分家之後大家都住了開來,不似從前聚居秦國公府時人多眼雜;而且家分了,產業也分了,原本十四嫂需要打理整個國公府的產業,如今卻只要操心桂王府的這一份,大大騰出了時間與精力——馬上就動了手!”
秋曳瀾心裡揣測著三房這番恩怨,並沒有太多想插手的意願,只是忍不住問了一句:“那六嫂現在?”
“關了起來,打算今晚放出風聲,說她因為侍疾太用心病倒了。”和水金淡淡的道。
“然後過上幾日順理成章的暴斃嗎?”秋曳瀾蹙了下眉,“說起來,她也怪可憐的!”秋曳瀾之前跟施氏的關係真的說不上好,不提施氏的丈夫江崖情死在了四房手裡,即使沒有證據,但兩邊心照不宣,單憑這一點,施氏跟四房的每一個人,關係就好不了!
就說施氏幾次跟秋曳瀾打交道下來,由於種種原因,基本上每次都是互相看不順眼——可想想無辜的江景騅,秋曳瀾覺得,自己應該為這個六堂嫂說幾句話。
這也是她之前故意讓和水金髮現自己注意到和氏喝的藥的緣故,不然她一聞那藥就知道不對,何必還要去再三的看?
“她幫了我這麼大的忙,我怎麼能虧待她?”好在和水金也沒有拿施氏當棄子用的意思,她伸手撥了撥鬢髮,淡笑著道,“連母親的陪嫁都給她透話了,你說她如今被看起來會受委屈嗎?那邊的四個婆子兩個丫鬟我都敲打過了,必須像伺候娘娘一樣伺候好她——而且為了讓六嫂不至於心生絕望,我打算今晚過去跟她談談!”
要不是她早就把這桂王府後院經營得鐵桶也似,縱然施氏能夠憑藉和氏的毫無防備刺傷婆婆,這麼驚悚的逆倫事,居然瞞得滴水不漏,怎麼可能?
秋曳瀾看了她一眼,沒問她打算去跟施氏怎麼個談法,而是道:“六嫂沒能得手,你竟沒有加把手?”
“她沒能得手是因為我把她拉住了,不然,桂王妃就該暴斃了!”和水金冷笑了一聲,忽然站住腳,定定的看著她,道,“你覺得,和氏她做的事情,是僅僅一死可以贖清的?!”
合著是要留著和氏的命慢慢折磨——秋曳瀾點了點頭,大概也猜到和水金今晚去跟施氏說什麼了,也不詳問,只道:“三伯母的病情看起來不是很好,怕是往後都得長久的將養下去了。我記得我那兒有幾支好參,回頭著人送過來,嫂子看著燉湯也好入藥也罷,算是我的一點心意吧!”
和水金鬆了口氣,感激道:“那真是再好沒有了!”
送她到上車的地方,壓低了嗓子耳語道,“我沒有其他謝禮可以入你的眼,回頭你產業上的事情,不拘是什麼,只要信得過,儘管著人來找我,我一定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