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說來,秋靜瀾這次打兵部尚書的主意,也是受了陛下之命?”幕僚們若有所思,“那麼這回兵部尚書的人選,歸根到底是看天家父子之間的角力了……倒有些棘手!”
其實幕僚們真正想說的不是棘手而是危險——捲進天家父子的爭執中,不定什麼時候就變成了炮灰!
奈何端人的碗受人的管,眼下楚霄在問計,做幕僚的總也不能一言不發。
室中稍微沉默後,之前的吳先生就開口了:“太子與陛下那兒,咱們奈何不了,且不去說。惟今最緊要的還是王爺與秋靜瀾之間的這場角逐!”
“秋靜瀾角逐尚書之位的長處,無非在於兩點:其一是他有帶兵的經驗,尤其在鎮西軍中有根基;其二就是他如今官拜兵部侍郎,本身就是尚書之下的職位,尚書出缺,他補上,頗有些順理成章!”
吳先生娓娓說來,顯得十分自信,“但他也有兩個破綻:其一是去年將他從西疆召入朝中,不僅僅是太子的意思,陛下在這件事上也是點了頭的,可見無論陛下還是太子,都不希望他在軍中的勢力坐大!”
“既然如此,那麼陛下也好太子也罷,在考慮秋靜瀾擁有鎮西軍背.景的情況下,最希望的不是由於這份背.景優待他,而是努力消除他的這份底氣!”
“所以仔細想一想的話,他的第一個長處,其實也是破綻!”
“至於第二個,就要說到他的年齡了——此人今年未到而立,從前擔任一品的鎮西大將軍時,理由是非常之時行非常之事。回京敘功之後先封侯爵、後就任兵部侍郎,理由則是軍功!”吳先生冷笑,“不然,即使出身名門貴胄,似他這年紀有這樣成就的,幾人?”
“就是早年的崇郡王,那是陛下最心愛的孫兒,晉升也不怎麼樣吧?當然那是因為陛下想給崇郡王打好基礎,不欲他升太快——總之,秋靜瀾的封賞是去年秋天才給的,如今還不到一年就再給他晉升,這叫其他臣子怎麼想?!陛下與太子即使愛其才,也要想一想,這朝廷可不是靠秋靜瀾一個人做事的!”
吳先生得出結論,“所以,秋靜瀾其實不佔優勢!”
“如今朝野上下風起雲湧,都將王爺與秋靜瀾此番爭奪兵部尚書之位,視作了惠、崇兩位郡王之間的爭鬥!勝出的一方,必將趁機大漲聲勢!太子現在已經鐵了心扶持惠郡王,是絕對不會放過這個大好機會的!”
“而陛下那邊當然也是差不多的想法——問題是秋靜瀾年少位高,目前就足夠招人嫉妒的了,若還要再擢升,這已經近乎捧殺!以秋靜瀾與崇郡王之間的關係,陛下雖然不希望他在軍中坐大,卻也是希望他在朝中好好輔佐崇郡王的。所以在下以為,陛下其實未必會很支援秋靜瀾謀取兵部尚書之位!”
其他幕僚沉吟:“那這樣的話,王爺……”
“但諸位請不要忘記!”吳先生卻又道,“秋靜瀾年輕,陛下可以支援謀取兵部尚書的人中,卻不僅僅只有秋靜瀾一個!”
腦子轉得快一點的人,一下子就想到了一人,臉色頓時難看起來——果然,吳先生緩緩道:“岷國公!其乃太子多年心腹與左右膀臂,知軍善戰,論資歷論才幹,都是打理兵部的不二人選!這位國公雖然跟崇郡王不熟悉,其獨子歐碧城可是崇郡王的左右膀臂!若非歐碧城喪偶之後一蹶不振,讓他操心至今,當初壽王其實也未必會出任兵部尚書之職了!”
“那倒也不見得——岷國公雖然是太子多年的心腹,但在鎮西軍中權勢極大,太子回京時特意帶上他,恐怕未必全是恩寵,也是擔心自己不在軍中,敬郡王他們壓不住歐家!”有人反駁,“如今他只在戶部掛個名頭,根本不做什麼正經事,焉知真是隻想享清福,而是不得不享清福?畢竟以他跟著太子的時間,如今怎麼都不該閒著的!”
“你說的是太子的擔心,陛下的心思可未必一樣!畢竟涉及崇郡王的前途,陛下怎麼也不可能什麼都不做吧?那樣太子應該早就奏請以王爺就任兵部尚書了!”
“要論軍中勢力與根基,岷國公怎麼看都更在秋靜瀾之上!兩位郡王之爭雖然重要,但在陛下與太子眼中,應該還不是最重要的吧?”
這位的話說的隱晦,但這會屋子裡的人都能聽懂:江家自己就是靠兵權在握篡位成功的,還能不防備其他人拿到兵權之後來個依葫蘆畫瓢?所以秋靜瀾打了勝仗馬上被召回京,在鎮西軍中威望地位都只僅次於江天馳的歐家當代當家人自也不例外!
這個屬於江家的原則問題,在它面前,其他問題暫時都可以靠邊站!
哪怕是太孫人選也一樣——畢竟萬一大秦都沒了,還有太孫嗎?
“話是這麼說,岷國公到底也是兵部尚書的可能人選,畢竟誰能揣測準陛下的意思?做好準備的話,往後也免得措手不及不是嗎?”
……爭論到最後,中間又歪了幾次樓,最終幕僚們給楚霄的建議是:“一手打擊秋靜瀾;一手防備岷國公。兩手都要抓,兩手都要硬!”
無獨有偶——陸荷的院子裡,江崖霜的心腹們也總結出了接下來的任務:“先幹掉永義王這個不識趣的先鋒,再想辦法坑死江崖丹這個絆腳石!總之崇郡王必須登基,咱們的前途必須光明!”
只是兩邊都挽好袖子做好下場對砍的準備了,昭德帝父子卻彷彿忘記兵部尚書出缺這件事一樣,一個在福寧宮裡邊改摺子邊帶曾孫;一個協助父皇處置國事之餘常到貝闕殿繼續刷孝順牌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