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江崖丹的心虛,江天馳卻坦然自若,溫言道:“怕什麼?慢說你這弟媳又沒進到裡面去看,縱然進去看到了,她能如何?她終究是為父的兒媳婦,難道還能忤逆為父不成?!”
江崖丹想想也是,這才釋然,舉袖擦了把汗,瞥見父親波瀾不驚的樣子,難免有些慚愧:“孩兒定性太差,讓父親失望了!”
“這秋氏聞說性.子十分潑辣,前些日子你還在她手裡吃過虧?所謂好男不跟女鬥,也難怪你見著她覺得頭疼。”江天馳和藹的安慰,“不是什麼大事,我兒不要放在心上!”
江崖丹尷尬一笑,訕訕道:“也是孩兒不好,招惹她在前……索性兩個侄兒平安落地,不然孩兒都沒臉見十九弟了!”
江天馳不欲多談小兒媳婦,道:“從今兒個起,你就在這裡侍奉你們祖母,人前切記彰顯‘孝’之一字。為父但有空閒,自會過來親自教導你。”
江崖丹欲言又止。
“怎麼了?”江天馳對這個惡名外在的長子,不知怎的,始終非常有耐心。察覺到他的遲疑,立刻佇足詢問,態度可親,語氣溫和。
“父親,孩兒覺得,孩兒實在不是擔重任的人。”江崖丹猶豫了好一會,到底把話說出了口,“孩兒早年荒唐,如今已成習慣。若要靜下心來做正經事,實在覺得……力有不逮!”
這話既然說出了口,接下來的話倒是越發流暢了,“倒是十九弟,幼承庭訓,素來刻苦。雖然父親疼愛孩兒,但孩兒還是覺得,為我江家千秋萬代計,十九弟才是最合適的人選!”
江天馳靜靜看著他,眼中似有憐意閃過,卻嘆道:“這事,為父心中自有計較,你不必多說了。只管照著為父吩咐你的去做,明白了麼?”
“可是父親……”
“為父知道你素來讓著弟弟妹妹們,但你也該知道,有些東西,是不能讓的!”江天馳一皺眉,語氣中帶上一絲嚴厲!
江崖丹本來就比較怕父母,見狀一縮頭,小聲道:“若父親賞下美姬豔妾,孩兒肯定不會讓……可是……”
“你這孩子!”江天馳聽了前半句微微皺眉,似乎也失望於長子的不爭氣,聽了後面兩個字卻又笑了起來,搖著頭道,“總之你聽話——為父如今忙得很,你不要再讓為父操心,懂麼?”
說完也不給江崖丹糾纏的機會,徑自揚長而去!
剩下江崖丹為難自語:“勤政我實在做不到,不勤政的話,朝臣的勸諫摺子還不得把我淹了?!”
他不學好歸不學好,先天智商又不差,後天即使不上心,生長的環境也註定他眼界不會太窄,怎麼會不清楚自己從十幾歲起就胡天胡地、可著心意各種折騰作孽,到今天還好好兒在這裡的緣故是什麼?
不就是靠著大樹好乘涼麼!
只要大樹在,他就可以毫無後顧之憂的隨心所欲——反正他自己擺不平沒關係,親戚長輩一大堆人會替他善後的,誰叫他是四房嫡長子呢?
可是萬萬沒想到,有一天他居然會變成這棵大樹!
雖然說父母尚在,如今帝位上坐著的那位他還要喊祖父,理論上來說,他要真正成為那棵大樹還早——但江崖丹還是感到慌了手腳,他人不笨,所以太清楚自己不是那塊料了!
別說他有沒有執掌一國的能力,就說做一個合格皇帝應有的勤奮他就沒信心!
他倒不怕自己上臺後弄得天怒人怨——這類事情他沒少幹,從來沒有過心理負擔。他怕的是,大秦不是大瑞,才從楚氏手裡把帝位搶過來呢,國祚都還沒影子,更不要講根基,一個不小心,還在搖籃裡的大秦被自己弄亡國了,他的下場可不見得能有不日將離京的瑞太后母子好!
就算到時候幹掉大秦的新君也想扮仁慈,可也絕對仁慈不到他頭上——他這種作孽累累的人,鐵定是被新君拎出去“咔嚓”掉以收買人心的啊!
“大瑞國祚百餘年,從開國之君到德宗皇帝都是開明勤儉的人主,就算是谷氏當權後,也因薛暢撐住大局,上濁然下清,即使征戰不停,這天下也沒怎麼傷元氣。”江崖丹心情沉重的想,“楚氏之所以失國,歸根到底是德宗皇帝晚年時犯了老糊塗,將立了十幾年的太子冤殺,改立幼子為儲君!結果谷太后母子得位不正,忌憚群臣反對、宗室追究,只好早早聘下四姑為皇后,求得手握兵權的祖父搭手,以穩固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