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睜眼看到的帳子顏色讓她知道,自己如今正躺在阮慈衣的榻上。
而阮慈衣和衣伏在榻邊睡著了,眼角尚且有淚痕。
看到這一幕,秋曳瀾心頭一涼,不顧她疲憊,忙把她推醒:“大表姐,哥哥他?!”
阮慈衣眼未睜就急急道:“箭都拔出來了,現在人發起了熱……江小將軍親自在那邊看護,江家派了人過來把阮家圍了。”
知道她擔心什麼,所以阮慈衣一口氣說完,才關心問,“你現在怎麼樣了?齊老太醫說你跟歐小姐都是吸了毒霧,雖然毒性不致命,但你們的身體……”
秋曳瀾現在還覺得有輕微的暈眩,只是她根本無暇理會,打斷道:“哥哥發熱了?可有用散熱的法子?!”
“老太醫開了藥,江小將軍剛才又回家一趟,帶了兩個鎮北軍的老卒來,據說是極有護理受外傷之人經驗的。”阮慈衣蒼白的臉上閃過分明的感激,“江小將軍把他的功課都拿過來了,說他會一直待到弟弟脫了險為止!”
“……感謝上蒼!”秋曳瀾按著胸口,吐了口氣,道,“我過去看看!”
阮慈衣忙阻攔:“老太醫說你得臥榻休養個一兩天……”
“不去看了我沒法休養。”秋曳瀾堅持。
拗不過她堅持,阮慈衣只好出去喊了一乘軟轎過來,抬了她去探望。因為阮慈衣這會也疲憊到極點,走路都歪歪扭扭了,秋曳瀾拒絕了她同去的要求,讓丫鬟拖了她速去安置。
這時候夜色已深,白晝裡喧嚷得一塌糊塗的阮家靜悄悄的。只有凝神靜覺,才會發現牆角壁後潛藏著的人影,沉默的庭院裡散發著壓抑與肅殺。
秋靜瀾的屋子裡已經熄了燈,外間倒還亮堂著。
秋曳瀾走進去,就看到江崖霜一邊喝著濃茶提神,一邊就著燈火看著案上一份文章。察覺到開門的動靜,他回過頭,一驚:“你怎麼來了?”
“我哥哥?”秋曳瀾看向內室。
“有人守在踏腳上。”江崖霜忙解釋,“本來我說我來守的,只是論到這照顧人的經驗到底不如李伯跟許伯……所以就在外面了。”
秋曳瀾知道他是在彌補,輕嘆了一聲道:“你要預備鄉試,不用親自過來的。這都什麼時辰了還在做功課?”
“……旁人的文章,祖父抄來給我揣摩的。”江崖霜聽出她的關心,心頭一喜,道,“我是打算看完了再睡——噢,半個時辰前,阮……你哥哥剛擦過身,許伯說熬過這兩三天就不會有事了。”
秋曳瀾猶豫了下:“我可以進去看看嗎?”
“這……”江崖霜斟酌著措辭,“現在你哥哥他發著熱……這被褥衣物什麼的……”
“……我知道了。”顯然秋靜瀾現在估計衣衫不整,不方便女眷就近探視,秋曳瀾蹙了會眉,道,“那我走了,你也早點休息,別把自己累壞了!”
江崖霜起了身:“我送你。”
兩人一起出了門,軟轎就在庭中,只是抬轎的人卻少了一個,還在的那個人趕緊解釋:“他方才說肚子疼,以為郡主會在裡頭待一會,就……”
“無妨。”秋曳瀾擺了擺手,對江崖霜道,“我一會上了轎子就回大表姐那裡去了,你且回裡頭去罷。依我說你不用住這裡的,橫豎有李伯跟許伯在,已經可以照顧好我哥哥。你在這裡徒然耽擱功課,也叫你家裡人不放心。”
江崖霜尷尬的笑:“我……聊盡心意!聊盡心意!”他心想之前誤把大舅子當情敵,作的那些事兒……現在大舅子有難,這種刷好感度、冰釋前嫌的機會怎麼能放過?辛苦?就是辛苦才能顯出自己的誠意好不好!
秋曳瀾不知道他心虛,倒是深受感動,主動握住他手道:“我記得你手臂也受了傷……怎麼樣了?”
“一點皮肉傷而已,沒事兒。”江崖霜一副雲淡風輕絲毫沒放心上的模樣,卻“不經意”的讓夜風吹開自己的廣袖,露出內中足足好幾道的包紮……
果然秋曳瀾被吸引了視線,忙拉開他袖子仔細一看,就急道:“都包紮成這個樣子了……你怎麼還在這裡?明天你就回去!你在家裡有下人照顧,才能好的快,在這裡橫豎也沒什麼要你直接做的,你說你硬留下來做什麼!虧得是左臂,要是右臂你現在筆都拿不了!”
聽著她絮絮叨叨的埋怨,江崖霜心情大好,嘴角微勾,附耳道:“看到你我就覺得好得快,這哪是有下人精心照料能比的?”
“油嘴滑舌!”秋曳瀾瞪了他一眼,這時候迎面又一陣夜風吹來,風意柔涼,她感到清醒了點,頓時想起自己醒來後光顧著問秋靜瀾了,此刻就蹙緊了眉問,“對了,今兒的事情?”
“那兩個刺客都是死士,至於來歷還在查——不過總歸是谷太后那邊下的手。”江崖霜沉吟了一會,見她沒有說話,實在忍不住,問道,“為什麼不告訴我?”
秋曳瀾抿了抿嘴:“什麼?”
“何必裝糊塗?”江崖霜嘆了口氣,“那原是你嫡親兄長……你要早點告訴我,當初……之前在城外莊子那裡,我怎麼可能那樣跟他說話?”
“這是我哥哥的意思。”秋曳瀾咬住唇,低聲道,“他不想太麻煩你。”
江崖霜略一想,便明白了秋靜瀾的心思,有點無奈道:“我想不出來什麼時候對你們倨傲過……唉,算了不說這個了,那轎伕回來了,你去休憩吧,咱們回頭詳說。”
“等等!”秋曳瀾問,“之前昏迷過去的歐小姐?”
“她沒事。”江崖霜道,“永福也沒什麼事……如今都回去了。噢,傍晚時候廉家姑姑帶著一位汪小姐過來探望過,當時你跟阮大小姐就不大好,我去見了一下,請她們過兩日再來——不要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