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曳瀾倒是神色自若:“這怎麼能行?先不說我如今得給母妃守孝,哪好出門去做客,還是正月裡——這不是給貴府添堵嗎?再者我外祖父都還病臥在榻,我怎麼能夠只圖自己過節,不管外祖父需要伺候榻前?”
“娘娘就說郡主孝順明理。”霓錦笑吟吟的接話。言外之意當然是谷儼跟谷夫人都糊塗透頂,居然連人家在孝期、還有重病長輩需要顧都疏忽了,大過年的想接人過府做客?
說話之間,一行人已經出了宮門,霓錦親自跟蘇合一起扶了秋曳瀾下軟轎。
谷儼接二連三的受到諷刺,帷帽下的神情,已如寒霜籠罩,卻還是沒有離去之意,負手立在不遠處,隔著面紗,目光沉沉的看著秋曳瀾。
但秋曳瀾跟霓錦都沒把他當回事——霓錦知道秋曳瀾是被太后接進宮的,又只帶了蘇合一個使女,怕她不好回去,現在就想給她弄個馬車送一送。不過秋曳瀾眼尖,已經看到遠處馬車的車轅上,身披大氅的阮清巖吩咐車伕往這邊來了,自然要推辭。
“姐姐您回去吧,雪這麼大,勞您陪我走這麼多路。”秋曳瀾笑著將阮清巖給她準備的又一個荷包悄悄塞進霓錦袖子裡。
“這是婢子該做的。”霓錦暗中一捏,發現像沒裝東西一樣,就知道肯定是銀票,而且是換成現銀現金都裝不下的數額,心下滿意,臉上笑容更盛,“郡主真是太客氣了。”
她們寒暄了這幾句,阮清巖也近了,霓錦覺得這麼幾步,又還有周圍侍衛看著,應該出不了問題。她在皇后跟前也算得臉,無論秋曳瀾還是阮清巖,現在都還不值得她多麼殷勤——客氣這種程度就夠了。所以秋曳瀾再請她回去,她也就轉身進了宮門。
霓錦的身影才消失在宮門內,阮清巖就到了跟前,他跳下馬車,先打量一下秋曳瀾衣裳齊整、神色自若,心想應該一切順利,暗鬆了口氣,含笑先遞過去一個精緻小巧的暖手銅爐:“出來了?快上馬車,這裡風大。”
說著還嫌不夠,快手解下身上的大氅給她披上。
秋曳瀾正要說話,旁邊谷儼忽然道:“這就是阮公子?”
“學生阮清巖,敢問尊駕高姓大名?”阮清巖來時就看到谷儼了,但因為看到秋曳瀾只跟送她出來的宮女寒暄一陣,理都沒理谷儼,他只道兩人不認識,當然是先顧表妹不要凍著了,哪裡有功夫主動去攀談?
現在谷儼主動出言,看他穿戴跟身後侍從都知道來歷不凡,阮清巖自然不會失禮。
谷儼看著他,意味深長的笑了:“阮公子真是一表人才!”
秋曳瀾聞言色變!
谷儼還沒完,接著自我介紹道,“在下谷儼,家父廣陽王。”
作為太后的嫡親侄孫,谷儼之名在京中貴胄裡可以說是如雷貫耳。早有宏圖、甚至不惜請名.妓穿針引線結識權貴的阮清巖,當然不會不知道。
尤其阮清巖照之前跟秋曳瀾分析的,以為表妹這次進宮就是投了太后這邊,雖然奇怪為什麼表妹都不睬谷儼的,但還是不敢怠慢,拱手為禮:“原來是廣陽王世子當面,真是失敬失敬!”
他話音未落,袖子就被秋曳瀾拉了一把:“表哥,外祖父一定在家裡盼著我們回去呢!我們快點走吧?”
阮清巖一怔——不過以他的城府,這麼一個提示也夠了,當下放棄跟谷儼多聊幾句的打算,客氣而疏遠的一揖:“家中祖父惦念,不敢耽擱,還望世子見諒!”
“不妨事。”谷儼也很客氣,面紗下,他笑容奇異,“你們去吧……代本世子向阮老將軍問安——說起來阮老將軍偌大年紀,還能有阮公子這樣風采翩然、皎如玉樹的嗣孫,也真是福分。只是,不知道為何阮公子眉宇之間常有鬱色?真是叫人……心疼啊!”
他越是誇獎阮清巖容貌,秋曳瀾臉色越是難看,現在聽他連“心疼”兩個字都說出來了,簡直就是毛骨悚然!幾乎是硬拖著阮清巖上了馬車!
“怎麼了?”馬車才離開宮門前,揭起簾子看看車旁無人,阮清巖已經心急火燎的問了起來,“那谷儼,他不是太后的嫡侄孫嗎?”
秋曳瀾嘆了口氣:“太后昨晚讓鄧易帶人,差點就把我跟蘇合幹掉了!”說話間,蘇合已經扯下脖子上的絲帕,露出觸目驚心的淤痕!
阮清巖瞳孔驟然一縮,一把抓住秋曳瀾手腕!
秋曳瀾被他猝然的動作嚇了一跳,駭然望向他,卻見他神情凝重,二指搭在脈門上片刻,才輕噓了口氣,道:“你沒事兒?”
“沒事。”秋曳瀾知道讀書人基本上都會懂些醫術,對他給自己一把脈就判斷身體無事也不驚訝,道,“所以我只能投奔了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