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曳瀾沒見過燕王楚維則,就算見過,眼下也不是寒暄的時候,所以上前見了個禮後,就轉頭跟著霓錦進了殿。
“臣女秋曳瀾,恭祝皇后娘娘萬福金安!”她被領上貝闕殿,照著規矩行了禮,江皇后爽快的喊了起:“坐吧,你是從一品郡主,不用太拘束。”
“謝娘娘!”秋曳瀾揣測皇后既然跟太后頂嘴都不帶委婉的——應該喜歡大方直爽的性格?所以毫不推辭的在下首繡凳上坐下。
悄悄朝丹墀上看一眼,江皇后現在換了常服,桃紅地四合如意瑞雲紋深衣,系玉帶,綰著迴心髻,顯得嬌俏可愛。
不過皇后氣勢依舊,斜靠在鳳座上,懶洋洋的問:“去年冬天,你跑帝子山去做什麼?”
秋曳瀾千想萬想,沒想到江皇后會這麼問,呆了一下,才道:“臣女的表哥在帝子山的別院裡讀書,不慎染了風寒。所以臣女伯父的生母,讓臣女去看看他。”
“那個康錦章有親妹妹康麗章,還有你大伯膝下好幾個子女。”江皇后漫不經心的道,“要去探望他,你又不是沒有堂兄弟,怎麼偏偏是你去?而且,”皇后似笑非笑的望下來,“你這麼一探望,他居然就沒了?”
秋曳瀾心念電轉——江皇后把話說到這份上,肯定是察覺到帝子山之事的貓膩,不過江皇后的語氣裡對康錦章本身沒什麼看重的意思。那麼,皇后這麼說的話……
她二話不說翻身跪倒:“求皇后娘娘饒恕!”
江皇后笑,從語氣看對她的識趣很滿意:“說說經過吧!”
“……事情就是這樣,臣女真的沒想過害表哥,就是想嚇唬表哥一下,免得他繼續……繼續攪擾臣女!”秋曳瀾素白如梔子花瓣的面頰上,兩行清淚垂下,楚楚可憐的道。
她除了隱瞞自己的穿越外,對於帝子山的經過一字未改。不是她不想添油加醋,而是江皇后已經擺明了先查過,說太誇張了,萬一引起皇后反感,那可划不來。
但事情本來就是她有理,她年紀又小,更加容易引人同情——從江皇后左右好幾個宮人都背過身去,悄悄擦一把眼角的動作,可見這一番聲淚俱下、形象生動的控訴,還是很成功的。
連江皇后也微微皺了下眉,但說的卻是:“你伯父的生母……這是個什麼意思?你祖父的妾,你至少也該喊聲庶祖母吧?”
“回娘娘的話。”秋曳瀾就等她這麼問,立刻道,“伯父的生母確實做過祖父的妾,只是……”
“做過?”江皇后立刻反應過來,微微坐直了身子,俯瞰著她,“你是說她後來不是你祖父的妾了?”
“娘娘英明!”秋曳瀾怯生生的道,“據伯父的生母自己親口說,當年她伺候臣女的嫡親祖母時犯了規矩,所以被臣女的嫡親祖母趕出王府——後來因為臣女的父王戰死,胞兄也夭折了,伯父回王府繼承爵位,就把生母帶了回去,尊為路老夫人……”
路老夫人,多謝你自己告訴我你被趕出去的緣故啊!不然我怎麼確認你是犯了規矩呢?
江皇后深深看了她一眼,倏然臉色一沉,怒喝道:“荒唐!既然是被西河太妃趕出去的妾,那就跟西河王府毫無關係了!現在的西河王秋孟敏不但把她接回王府——居然還尊她什麼老夫人!這分明就是不把嫡母西河太妃放在眼裡!這種不忠不孝的東西,也配繼承王爵?!”
秋曳瀾“大驚失色”的道:“娘娘,臣女的伯父這是盡孝啊!”
“盡孝就能沒規矩?!”江皇后冷冷的道,“嫡母為尊,妾母為卑,這是普天之下的規矩!就是庶子掙了誥命,那也是先給嫡母呢?照秋孟敏的做法,以後還不得亂了套?!”
這番話江皇后說的非常響亮、義憤填膺,簡直恨不得跑去甘泉宮喊給谷太后聽——西河太妃已經死了,但先帝時的皇后、如今的葉太后還在呢!谷太后這個先帝貴妃,那也就是妾,居然把葉太后擠兌得宮裡都沒幾個人記得!
這何止是以後亂了套,這現在就亂了套啊!
秋曳瀾費盡心機把話題帶到自己給西河王府預備好的深坑裡,當然不能放過這個給皇后搭梯子的機會,二話不說伏地請罪,大聲道:“臣女謝娘娘教誨——求娘娘念臣女年幼無知,不知道這事乃是不合規矩的,饒恕臣女未能及時規諫伯父尊敬祖母!”
“來人!”江皇后不愧將門出身,乾脆利落的吩咐,“擬懿旨!西河王秋孟敏藐視嫡母、謀害侄女,不忠不孝不義,不配襲王爵,除其爵,貶為庶人!”想了想覺得不夠,“流配塞外!”
皇后跟前的女官非常利落,皇后這番話說完的功夫,一篇驪四駢六的懿旨已經寫得差不多了,待寫完後,吹乾墨跡,呈到江皇后面前讓她過目。
江皇后略改了幾個字,讓懿旨的口氣顯得更嚴厲,才點了頭。
於是又有專人上前抄寫到正式的懿旨上。
“這路氏跟你那大伯的不安好心,怎麼你一點都看不出來、當時還在世的阮王妃,也看不出來?”秋曳瀾正在暗喜,沒想到江皇后卻又轉過頭,問,“尤其你小小年紀就一副花容月貌,比本宮的永福都不差!阮王妃竟然放心讓你就帶了一個年紀差不多的丫鬟跑去帝子山找康錦章?這康錦章時常出入青樓,可不是什麼好東西!阮王妃居然這麼信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