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的道理,我也不可能再將他,當作我的父親。”
童昱晴被意悠氣得直跳腳,她怒責道:“你不把裘叔叔當作父親,難道想認那個原野作父親嗎?!”
意悠冷笑一聲,目光冷冽如劍,“原野?從督軍到姨母再到我,我們所有人的痛苦都是因他而起,我認誰作父都不會認他作父。童伯伯說的一點也不錯,他和辛黛洢就是一對忘恩負義、不識好歹的狗男女!可惜呀,我就是這對畜生的女兒,所以,我也是個小畜生,哈哈哈哈哈……”
童昱晴原本深恨原野和辛黛洢,但是看到意悠為了他們狀似癲狂的樣子,又生了惻隱之心,軟語勸道:“你別這樣說,他們……他們畢竟是你的親生父母啊……”
意悠的眼淚被童昱晴的一句話全部引了出來,她邊肆無忌憚地哭著,邊狠狠地打著自己,“為什麼當初我沒有跟辛黛洢一起死掉?為什麼原野和辛黛洢要把我生下來?現在我生無顏面對督軍,死又怕督軍和姨母承受不住打擊,隨我而去,他們生下我就是為了讓我承受這種痛苦的折磨嗎?!他們生下我就是為了讓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嗎?!”
童昱晴心中從昨晚忍到今早的酸楚再也難以控制,盡數化作淚水奔瀉而出,她抱住跪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的意悠,不斷地撫著她的背,卻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半晌後意悠漸漸冷靜下來,卻喃喃道:“我為什麼要活在這個世上?我有什麼資格活在這個世上?為什麼他們要瞞著我?我曾經無數次問過他們我的母親是誰,督軍想起母親心痛難忍,為什麼姨母和童伯伯也不告訴我?他們說過不會騙我,他們倒是沒有騙我,他們只是瞞著我而已,瞞了我整整十六年而已……”
童昱晴扶住她,輕聲寬慰道:“他們也是為了你好,他們想讓你開開心心地長大。”
意悠將頭埋在童昱晴懷裡,又是半晌無語,再抬起頭時情緒已經穩定下來,她平聲說道:“我應該好好活下去,好好守在督軍和姨母身邊,為他們養老送終,報答他們的養育之恩,不該再為難他們,也為難自己了,是嗎?”
童昱晴的嘴角上揚,露出兩個可愛的小酒窩,攬著意悠說道:“嗯,這才是我的好姐姐。”說著她又想起一事,問道:“那白喬煊呢?你是不是也可以重新接受他?”
意悠看向童昱晴,童昱晴見意悠盯了她半天也不說話,莫名有些心虛,只好垂下眼簾迴避她的注視。意悠笑著湊到童昱晴眼下做了一個鬼臉,嚇得童昱晴一下跳了起來,氣打了她一下,嗔道:“幹嘛嚇我?”
意悠捧腹大笑,“能讓喜怒不形於色的童大小姐花容失色,我真是佩服自己的本事。”
“你……”童昱晴一時語塞。意悠攤攤手,攬著童昱晴坐下,笑道:“我剛剛心事難解倒是忘了正事。我找你來其實是想問你,你喜歡白喬煊嗎?願意嫁給他嗎?”
童昱晴的面色瞬時紅得像蘋果一樣,不過她還是很快理清已經繞成一團亂麻的思緒,反問道:“枉我好心寬慰你那麼久,你心情好轉過來就是專門戲弄我的嗎?你明知白喬煊是你的未婚夫,而我未來的丈夫只可能是裘令炏或是裘令赫,怎麼還拿這種話來開玩笑?”
意悠正色道:“你覺得我的樣子像在跟你開玩笑嗎?”
童昱晴無奈道:“怎麼你們都這樣?你是這樣,裘令赫也是這樣,我不過是和白喬煊比較談得來而已,為什麼你們都覺得我喜歡他呢?”
意悠忙攬住她,問道:“你是說令赫哥也發現你對白喬煊的感情了?那他有沒有責怪你?他跟你說了些什麼?”
童昱晴掙開意悠的手,嗔道:“什麼誰對誰的感情啊?我做錯了什麼,他要責怪我呀?你別再胡思亂想了,根本沒影的事。就算我對白喬煊有好感又怎樣?我只是欣賞他的才華與能力,不至於因為這個就嫁給他吧?”
意悠嘆道:“昱晴,你有資格掌控鄴津乃至蒲東的財政大權,也有能力輔佐督軍成就豐功偉績,但是你面對自己的感情怎麼這麼糊塗啊?你真的清楚你心底最真實的想法嗎?如果不是你告訴我連令赫哥都察覺到了你對白喬煊的不尋常,我還真當自己是在亂點鴛鴦譜。你仔細想一想,他初到鄴津執掌財政司的那三個月,你們二人忙得焦頭爛額,我只見過你一次,其他時間我連你的人影都見不到。而那唯一一次你是為了誰來找我?你再想,白喬煊和令炏哥為蒲西細作所害受傷的那一次,你匆匆忙忙地趕去,日日夜夜地守著,又是替誰來喚我去看誰一眼?你什麼時候像關心白喬煊一樣關心過裘令赫或是裘令炏?還有,不只我和令赫哥察覺出異常,就連蒂兒也要我小心提防,她說她在外聽說了好多你和白喬煊一起工作時的奇聞異事,也聽姚瑤說你為白喬煊捱了童伯伯的訓,我們一同到火車站接白嘉茵的時候,我們都看到你不小心跌在白喬煊懷裡時的神情,那一次我還為保住你的名聲,訓斥了蒂兒……”
一幅幅零零碎碎的畫面隨著意悠的話在童昱晴的腦海中浮現,那一次她是擔心白喬煊因為得不到意悠的青睞而消沉才來勸意悠的,那一次她是擔心白喬煊因為得不到意悠的關心而失望才去找意悠的,那一次她是擔心白喬煊被父親責怪才攬下猜忌叔父的罪名的,那一次她是因為和白喬煊遊玩了一天而被裘令赫誤會的,還有那一次她在白喬煊懷中心如鹿撞的感覺是真實的……
童昱晴遏制住自己可怕的思緒,連連搖頭,像是這樣就可以平復已經被攪亂的心潮,“不可能,我明明知道那人是我不該愛的人,怎麼可能還會傻傻地愛上他?我又不笨,怎麼會做出這種傻事?”
意悠扶住童昱晴亂晃的頭,讓她直視著自己的眼睛,說道:“愛上一個人哪分你是精是明,是蠢是笨?要說精明,唐玄宗是否精明?可他還不是為楊貴妃折了大唐江山?”
“不行,我不能愛白喬煊的。就算我真的愛他,我也不可能把他放在江山之上。就算他再好,他也不過是一個男人而已。一個男人與裘童兩家百年來的情誼相比,與我們童氏基業相比,實在是微不足道。裘童兩家在我們這一代聯姻是我們祖輩定下來的,我不會違逆先祖、督軍和父親的意思,我不會跟你搶男人,不會因為我的一點私心,毀了我們童家在蒲東的根基。”童昱晴死死地握住意悠的雙手,不知是要讓意悠相信自己還是讓自己不再猶豫。
“昱晴,你真的要為了家族毀掉自己一生的幸福嗎?你就不能為自己活著嗎?”意悠還是無法理解童昱晴,她的眼中明明有隱忍的淚水,她做出那番決斷明明是那麼痛苦,她為什麼要這樣逼自己?
“我本就是為家族而生的,我存在的意義就是要將裘童兩家緊緊地連在一起,若是裘童兩家因我而生出嫌隙,只怕不等父親來責罰我,我自己就會先毀了我自己。”童昱晴說完便像逃命一樣地逃出了意悠的房間,不再給她動搖自己的機會……
自從初一那日意悠挑明解除婚約之事,白喬煊就一直在思慮自己的未來。他來鄴津的緣由是與意悠訂婚,如果這樁婚事作罷,他便失去停留在鄴津的理由,那他就只能重回白家灣,守著一隅之地過一輩子了……
白喬煊腦海中反反覆覆地出現他回到白家灣的景象,親族一定會對他冷嘲熱諷,父親會對他失望透頂,他會像往常一樣被困於大大小小的訂單之中,奔波於大大小小的縣城之中。他的雄心壯志會在日復一日的平淡中被磨得越來越小,直至最後一點不剩,變成一個沒有鬥志的老者。
不行,我不甘心,我不能就這麼碌碌無為地混日子!既然已經踏足鄴津,就不能再回去!
打定主意後白喬煊又開始想各種能讓自己名正言順留在鄴津的理由,還有意悠,不管她是不是督軍的女兒,她都是他夢裡的女人,他不想就這樣失去她。
如果他還能迎娶意悠,那麼以督軍對意悠的感情,絕不會忍心讓意悠離開鄴津,他是意悠的夫君,自然也不會離開鄴津了。
白喬煊在房間裡來回踱步,這是最簡單直接的辦法,但是難就難在怎樣讓意悠心甘情願地嫁給他,否則督軍顧及意悠的心意也不會輕易同意他們的婚事。可要怎樣扭轉意悠的心意?白喬煊已不是初識意悠,他了解意悠的性情,她的心意不是可以輕易扭轉的,至少他並沒有自信讓意悠在短時間內喜歡上他,那就只能藉助他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