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真是晴天霹靂.....
白衣小將還在那自顧說著:“若是去求帝君賜些功德予了凡間親人,大可以早些斷了這念想,若是把你轟出殿去都是大發慈悲地、阿彌陀佛,倘若,倘若因此把你身上功德給扣下大半,從雲端一朝跌進地獄,那才叫作孽!”
我都不敢置信:“功德,功德難不成是隨意扣的?”
小將說道:“哪裡隨意?一人得道,卻想徇私舞弊,蒙蔭親友,一個貪念,夠扣掉幾十功德的了。”
“說得有些意思,”我笑道,“那你剛剛呈口舌之能,擅自議論洪荒帝君,不敬之罪,如何來算?”
可憐的小神將明顯愣住了:“這......”
我大氣地以一位長者姿態拍了拍他的肩膀,毫不客氣地繼續問道:“可你又是憐我性命,顧才出言不遜,前因後果地思量下來,這功德是扣與不扣?”
小將的臉快要被愁緒而擰作麻花,虛得張了張口,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若生貪念,扣三百四十功德,若救人一命,增整五百功德。”
一清朗之音插入了我兩的談話,這聲音聽著極年輕,偏又用了一副浸透了墨香書卷的好嗓子念出,我遙遙往那出聲的地方看去,就看到一個輕弱書生樣,周身紫氣繞的神人朝我走來,他離我三步遙的時候便規矩地停了步,先躬了半身朝我一禮,道:“文昌參見帝君。”
“文昌星神君,別來無恙。”
文昌星神君乃中央司命者,主生年之本命,攝壽天之簡札,總而言之就是下屆的凡人命數皆是由他這邊來推演條陳記錄於冊。他的神殿坐落於三十一重天,我們算是上下對門的好鄰居。
我這廂氣氛良好的相逢客套倒是嚇到了一旁好意提點我的小將,他面露菜色地緊盯著我,眼神裡的靈志好似都有片刻渙散。
我壞壞地自我介紹:“本尊乃三十二重天功德殿帝君,不知小將如何稱呼?”
他驚訝了片刻便極為實相地跪下,行得端莊利落:“帝君恕罪。”
“功德錯失自古便由有功德殿記錄,不過本君執掌神殿,如今恰好撞到此事,又有文昌星神君出言,便在此定了這事兒的結論。”
三千風停,功德殿謹聞帝君召。
“神將扶風,大言不慚非議聖人,罰不敬之罪,扣仙身功德三百。”
神諭一下,功德殿墨仙提筆沾墨,在扶風名列上扣減三百功德。
三百功德一扣,扶風身上的仙氣頓時散盡,腐朽暗潮之氣頓起,他身下緩緩驚起一片墨色螺旋,像是吞噬著什麼一般越轉越大,從中伸出根根黑線,似有千萬之數,條條都數在其周圍警惕觀望,只等一聲令下,便能刺穿剛硬不破的仙體,毫不留情拉下地獄。
他依舊跪得不敢挪動半分,似是心甘情願受罰。
“然,”我語氣一轉,又緩緩道,“顧念其本意純良,有救人慈悲之心,故願以不敬之罪譴己而不禍他人,賞慈悲之功,增五百功德。”
此話一出,黑暗的喧雜的來自地底深處的罰懲之預警,頓時如重錘下的冰稜般乍然嘣碎,仙氣緩縈其周身,他緊繃的身子這才緩了半分。
我道:“這第一項,是告訴你一件事:聖人帝君之尊,不可亂得口舌之勞,你可明白?”
扶風重重叩首,似乎心有所感,“是!”
“而這第二項,”我有些心眼壞地拖著說道,“這第二項,便是要告訴你,凡是功德,皆是就事論事之評判,萬沒有自述己見便定了論的先例。你非議本尊,本尊罰你不敬聖人,而不是罰你不敬本尊;你誠勸本尊,本尊賞你慈悲之心,而非賞你救了本尊。你可明白?”
“扶風受教!”
他低頭,腰板挺得直直的,我這段解釋有點繞,也不知他聽沒聽懂。
文昌星神君在旁邊沉默不言了許久,我良心發現,扭頭正色與他說道:”先是與這小神將洽談,倒是忘了來此最要緊的事兒,”見他還是不理我,我不得不出聲提醒道,“文昌星帝君可有空,不如入府詳談?”
我看他一抖手,恭敬謙卑地朝著我後退了一步:“小神受帝君方才所言,深有感觸,怕是要回去苦研古籍深入鑽研,帝君不如......”
我給氣得差點樂了,這個點到為止的拒絕,莫非是想讓我堂堂帝君在門口喝紫氣瑞風?
“不如先回府中休憩,待到明日,小神自會登門拜訪。”
果然是個小心眼的書生。
我笑的一派端莊,還很貼心地給他讓開了門口的路:“極好,神君請便。”